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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城堡後,發現吊橋是拽起來的。他策馬直到壕邊才勒住,高叫:“給伯爵開門!”
就在這時,理查出現在城頭,說:“伯爵在城堡裏。”
大地好像從威廉的腳下陷下去了。他一直害怕理查,總是擔心他是個危險的對手,但他並沒特別想到此時自己的地位如此不穩固。他曾想過,真正的危險將在斯蒂芬故去、亨利即位之際,那總要等到十年之後了。如今,當他坐在這間簡陋的房子裏,反省自己的錯誤時,他痛苦地意識到:理查事實上非常聰明。他利用極小的機會成功了。不能控告他破壞了國王的和平,因爲戰爭還沒有停止。而他對伯爵采邑的要求已經由和約的條款合法化了。至於斯蒂芬,已經年高力衰,又打了敗仗,再也無力東山再起了。
理查寬宏大量地釋放了那些願意繼續爲威廉效力的士兵。獨眼龍瓦爾多對威廉講了城堡被佔的前前後後。伊麗莎白的背叛令他發瘋,但對威廉來說,還是阿蓮娜所起的作用最是奇恥大辱。多年以前,被他強姦和折磨並逐出家園的孤立無助的小女孩,現在回來報了仇。每當他想起這件事,他胃中就痛苦地翻騰,猶如喝了烈酒。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和理查作戰。威廉可以保有他的部隊,住在鄉間,向農民抽稅收租,和他的對手隨時打上一仗。但理查控制着城堡,而且時間對他有利,因爲威廉的後臺斯蒂芬年紀已老又打了敗仗,而理查卻有年輕的公爵作後盾,那是最終要繼位爲亨利二世國王的人。
於是,威廉決定立即洗手,以免繼續損失。他返回漢姆雷村,住回他從小住的莊園宅第。漢姆雷及附近的幾個村子,早在三十年前就封給他父親了。這一帶從來就不屬伯爵采邑,因此,理查並沒有要求這裏的產權。
威廉指望,如果他夾起尾巴,理查會對已經實現的報復心滿意足,不再去理睬他了。到目前爲止,這一做法還是有效的。然而,威廉痛恨漢姆雷這座村子。他恨這裏小巧整潔的住宅,在池中戲水的鴨子,那灰白的石頭教堂,長着蘋果似的臉蛋的小孩子,那些寬臀的女人和怨氣沖天的強壯男人。他恨這裏的簡陋、卑微和貧窮,他之所以憤恨不已,是因爲這是他家失勢衰微的象徵。他看着那些慢騰騰的農民開始春耕,估計着當年夏收中他應得的地租,卻發現土地貧瘠,收成有限。他到他有限的一點森林中去打獵,卻連一頭鹿都沒打着,看林人說:“現在只有野豬可以打,老爺——強盜們在饑荒中把鹿都殺光了。”他在他莊園宅第的廳堂中開庭,風透過籬笆泥牆的縫隙呼呼地吹進來;他做出嚴厲的判決,處罰大量的罰金,進行着隨心所欲的統治,但這也不能讓他滿足。
他當然停止資助夏陵新教堂了。他連給自己蓋一所石頭住宅的錢都沒有,還管什麼教堂呢。他一停付工錢,建築工匠們就停止了工作,他們後來怎麼樣了,他不知道,也許他們都回到王橋去爲菲利普副院長幹活了。
現在他經常夢魘纏身了。
這些夢魘全是一樣的。他看見他母親還在死去的地方,她的眼睛和耳朵往外出血,當她開口講話時,嘴裏出的血更多。那種慘景讓他充滿了死亡的恐怖。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沒法說他所畏懼的夢境是什麼樣子的,因爲她反正並沒有威脅他。但在夜間,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恐懼完全攫住了他,那是一種無理性的、歇斯底里的、盲目的驚恐。他小時候有一次,在池塘裏蹚水,突然水變深了,他發現自己沒了頂,喘不了氣;那種對空氣的急需一時完全佔有了他,成爲他兒時難以磨滅的記憶之一;但如今的夢魘比那還要糟糕十倍。竭力想擺脫他母親那鮮血淋漓的面貌,不啻在流沙中彈跳。他會這樣一下子驚醒,猶如他被拋過房間,驚恐萬狀,遍體流汗,呻吟不止,全身由於肢解的拉扯造成的痛苦而繃緊。瓦爾特總是坐在他的牀邊,點着蠟燭——威廉睡在廳堂裏,用一面屏風和別人隔開,因爲這地方沒有臥室。“你哭出聲了,老爺,”瓦爾特咕噥着說。威廉會使勁喘氣,盯着看真正的牀、真正的牆和真正的瓦爾特,讓夢魘的力量漸漸消失到他不必害怕的程度;然後他就說:“沒什麼,只是個夢,你走吧。”但他其實嚇得不敢再睡了。第二天,人們會看着他,似乎他中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