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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家將愣了愣,剩餘的勸諫話,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兒。的確,眼前這位寧將軍,跟契丹人之間,可不只有家仇。後晉就是亡在契丹人之手,而寧將軍的另外一個身份,卻是後晉的二皇子。
殺父之仇,亡國之恨,剛纔換了誰跟小寧將軍易位而處,恐怕也很難保持冷靜。然而,兩位家將卻沒奈何勇氣對寧子明的行爲表示理解。當年在契丹人攻入汴梁之時,整個漢王系將士,全都採取了隔岸觀火的姿態。眼睜睜地看着契丹人在叛軍的引領下殺過了黃河,眼睜睜地看着後晉皇帝石重貴一家成了亡國臣虜。作爲當時大晉國名義上的臣子,他們都犯下了賣主和欺君的雙重大罪。而此刻化名爲寧子明的石延寶,則是他們所有人的債主!
寧子明卻壓根兒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解釋,能引發如此大的誤會。來自頭部的疼痛是如此之強烈,令他根本沒法像正常人一樣思考。後腦勺處的傷其實早就痊癒了,沒有任何暗傷,能在人的腦仁中隱藏七八個月才忽然復發。他相信師父扶搖子的醫術,也相信自己以往對着鏡子檢視傷口時所做出的判斷。真正的痛楚,應該來自他的靈魂深處。那一鐧或者一棒打在後腦勺上瞬間造成的絕望和痛苦,早已經刻在了他的魂魄上,成爲他這輩子都很難擺脫的夢魘。
“也許我真的就是二皇子石延寶。”迷迷糊糊中,他在心中做出推斷。如果不是石延寶,他想不明白腦海裏痛楚、仇恨、恐懼和絕望,到底因何而來。但在同一剎那,他又本能地否認了這個推斷。自己不是石延寶,自己有一萬個證據不是石延寶!石延寶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石延寶必須承擔的東西,自己一樣都承擔不起!
如果自己不是石延寶,那自己到底是誰?迷迷糊糊中,他發現自己居然飛上了半空,像一個神仙般,俯視着地面上的芸芸衆生。
他看見,兩個少年,一個捧着玉璽,一個捧着厚厚的國書,在一名白鬍子老頭和二十幾名手無寸鐵的男子引領下,一步一拜走向對面黑漆漆的大營。
膝蓋早就被磨破了,額頭也被路上的石子硌的鮮血淋漓。光溜溜的脊背,在正午的太陽底下冒着油汗,三根捆在裸背上的荊條,每一根幾乎都重逾千斤。然而,他們兩個卻不敢停下來,讓人把屈辱的荊條拿掉。也不敢停止叩拜,昂首走進軍營大門。那個姓馮的白鬍子老頭叮囑過,眼下大晉國的國運,都着落在他們兩個身上。如果他們表現得稍有差池,不只是他們兄弟兩個,皇上、皇后,天下萬民都將在劫難逃。
契丹人從大營裏出來了,像看耍猴一樣,看着他們。契丹人留出了一條長長的通道,從軍營門口一直通往中軍大帳。無數剃光了頭頂,後腦勺梳着小辮子的人跑出來看熱鬧,對着他們兩個指指點點。那個白鬍子老頭被另外一夥身穿錦袍的漢人迎了進去,被當成了上賓。而他們兩個,卻必須繼續一步一拜,從軍營門口一直拜到敵將的帥案前。
外無將,內無相,大晉過的唯一希望,就是兩個少年所表現出來的誠意。那個白鬍子老馮頭說得好,精誠所至,木石爲開。契丹人也是人,契丹國主耶律德光也生了跟中原人同樣的心腸。他們只不過是被大晉國的短視激怒了,纔想給大晉以教訓。只要兩位皇子忍辱負重,肯定能取得契丹人的諒解,肯定能帶着一份合約返回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