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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羅爾・吉諾
我第一次遇見馬里奧・普佐的時候,最大的意外是他原來跟他筆下的人物一點兒也不像。我所認識的馬里奧是一位丈夫、父親、愛人、導師,也是一位忠實的朋友。他爲人寬厚慷慨,如尋常你我一般真實,且真誠、風趣、充滿智慧。他書中寫到的忠誠、公正和同情正出自他本人,而書中寫到的邪惡則與他形同陌路。後者都出自他曾有過的噩夢,而非來自他的夢想。他靦腆羞澀、輕聲細語、寬宏大量,從不指摘他人。我們共度了二十年時光,一同玩樂,一同構思,也一同工作。
馬里奧對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尤其是對波吉亞家族十分着迷。他斷言波吉亞家族就是最初的犯罪家族,他們的經歷比他曾經講過的黑手黨的故事更加充滿欺詐和陷阱。他認爲教皇就是最早的教父,而亞歷山大教皇又是他們之中的老大。
我們共度的許多時間裏,馬里奧常常講述波吉亞家族的故事。他們屢屢涉險妄爲,這些故事讓他深感震撼,同時也讓他玩味不已,他甚至改寫了其中一些片段,使其更爲現代化,可以放進那些關於黑手黨的書裏。
馬里奧最大的興趣之一就是旅行,我們經常一起旅行。1983年我們一起去了梵蒂岡,他被意大利的形貌、感覺和美食迷住了,意大利的歷史也深深吸引了他,他決定寫一本關於它的小說。許多年前他已開始着手寫這本有關波吉亞家族的小說,雖然那時他提到它時,說它“不過是另一個家族故事”。從那時開始到完成《波吉亞家族》的這些年間,他同時還在寫另外幾本小說。每當他寫不下去的時候,每當他感覺靈感受阻、灰心氣餒的時候,他便回頭繼續寫這個波吉亞家族的故事,從中獲得靈感,在其中尋得庇護。
“我希望我可以用這些材料寫完這本書,拿它賺很多錢。”有一天,他躺在他書房的沙發上,跟平日一樣眼睛盯着天花板,這樣對我說。
“爲什麼不寫呢?”我問。
他說:“我在四十八歲之前一直筆耕不休,但仍然經營慘淡,親愛的。我寫了兩本書,評論家們把它們稱作經典,可那兩本書才賺了五千美元。寫完《教父》後,我才終於能夠養家餬口。我窮了太長時間,人生已到這般晚景,我很難冒險再去寫些跟從前完全不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