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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汽車到中天門,本想坐索道上山頂,但看到那長長的一排隊伍,就徒步向上登去。這是山上霧很濃,兩邊的叢林都呈現一片模糊的黑影,向上延伸一小段距離就消失在白霧中。在近處,過去各個時代的石刻不斷地顯現又隱去。
自從隨張彬到過雲南之後,每當置身於大自然中,我總是有一種挫敗感。看着這活生生的自然界,以令人難以想象的複雜和變幻顯示着它的神祕,但很難想象它能被人類那幾道纖細的方程式束縛住。每到這時我就會想起愛因斯坦晚年的一句話:“窗外的每一片樹葉,都使人類的科學顯得那麼幼稚無力。”
但這種挫敗感很快被身體的疲勞所代替,看着前面在霧中不斷延伸的石階,南天門似乎遠在大氣層之上。
就在這時我第一次見到了她。她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爲與周圍其他人的對比。在路上,不斷地看到有一對對的情侶,都是女的筋疲力盡地坐在石階上,男的則喘着氣站在邊上試圖勸女伴繼續走。每當我超過一個人,或偶爾有人超過我,都能聽到對方急促的喘息聲。我盡力跟着一個挑夫,他那古銅色的寬闊後背給了我繼續攀登的力量。這時一個白色的身影輕盈地超過了我和挑夫,這姑娘穿着一件白襯衣和一條白色的牛仔褲,像一道濃縮的白霧。在這緩緩移動的人流中,她的攀登速度快得引人注目。她的腳步輕快跳躍,沒有一點沉重感,當她經過我身邊時,也沒有聽到喘息聲。她回頭看了一眼,不是看我,是看那個挑夫,她的表情寧靜,看不出一絲疲勞感,苗條的身體似乎沒有重量一般,在這累人的山路上攀登,對她來說如同在林蔭道上悠閒地散步一樣。時間不長,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霧中。
當我終於到達南天門時,看到這裏已高出雲海之上,太陽正從西邊落下去,把雲海染紅了一大片。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來到玉皇頂氣象站,站裏的人得知我的身份和來歷時似乎覺得很平常,在這個著名的氣象站中,不斷地有來此搞各種觀測的大氣科學工作者。他們告訴我站長有事下山了,就把我介紹給副站長,見面時我們都驚喜地叫了起來,副站長竟是趙雨。
從我們那次雲南之行到現在,已有三年多。當問到他怎麼會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來時,趙雨說:“我來這兒是圖清淨,下面的世界太他媽的麻煩了!”
“那你還不如到岱廟去當道士。”
“那地方現在也不清淨,你呢?還在追逐那個幽靈?”
我把來意向他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