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斷增加的壓力 (第2/4頁)
彼得.羅斯.蘭奇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希特勒善於感染激勵聽衆,比其他政治家更能使聽衆產生感情共鳴。其原因並不僅僅在於他所採用的煽動手法,也在於他能夠透過當時的政治問題看出背後的重大主題以及聽衆的各種心願。他不僅可以同聽衆中的佼佼者一起譴責法國佔領軍、通貨膨脹、失業和不可靠的政府,而且還觸及涉及面更廣的大問題:“偉大崇高感”。這種感覺在那些對自己無力控制的事情感到困惑,而且遭受其打擊的人們當中常能引起共鳴。“德國民衆的振興問題不是經濟復甦問題,”希特勒在黨內一份備忘錄中這樣寫道,“而是使民衆重新獲得一種內在情感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再次使國家強大起來,並由此獲得經濟福祉。”10希特勒利用德國民衆的利益和潛力大做文章。他依靠的不僅僅是堅挺的馬克與公平的工資。他譴責《凡爾賽條約》的種種暴行,怒氣衝衝地抱怨有人“利用高利貸盤剝人民”,熱情稱頌日耳曼民族的“文化創造”能力。此時聽衆們覺得希特勒是在談論他們自己,而不是在空洞地說教。無論第一次世界大戰有什麼錯誤,無論將“戰爭的唯一罪責”推到整個德國頭上有什麼好處,但德國人作爲獨立的個體而言並不覺得自己不如法國人、比利時人,或者其他任何國家的人。他們的自尊被摧毀了,遭到了冒犯,但是希特勒的演講卻使他們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感覺自己是一個強大而高尚的民族。希特勒頗有心機地將納粹事業標榜爲“自由運動”。這一高明的攻心策略將希特勒的演講變成了大衆娛樂活動,而且帶有宗教熱誠的色彩,就好像宗教復興運動者在帳篷裏開會一樣。超大規模集會的宣傳海報上甚至還印有體現着消極宗教傾向的語句:“猶太人禁止入內。”
希特勒在演講時不僅僅訴諸情感,他也時常發表各種見解,令聽衆點頭稱是。他將民族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以及反猶太主義思想理論雜糅在一起,頗爲自得。其中既包含着匕首般的銳利氣勢,又體現出令人驚歎的歷史記憶。希特勒寫道:“我在很短的時間裏學會了如何打掉敵人手中的武器。”希特勒特別樂於向他的對手以及那些折磨他的人講道說理。他指出,政治家們“經常向那些贊同他們觀點的聽衆發表演講。但是那樣做沒抓住重點。最重要的是運用宣傳和啓發手段說服那些觀點不同的人。”希特勒已經懂得爭取那些獨立人士的重要性。
希特勒這位啤酒館裏的傳道者還不斷地豐富自己的宣傳鼓動手法。他利用令人振奮的音樂來爲到場的人羣調動情緒,利用波浪般起伏飄動的彩旗與制服營造一種萬衆一心、同仇敵愾的氛圍。他故意像女歌唱家一樣姍姍來遲,然後直接從聽衆中,而不是從演講臺後面走到臺上。他開始癡迷剛剛採用不久、從墨索里尼那裏學來的抬手式納粹禮(墨索里尼則學自羅馬人)。在沒有廣播、電視,沒有溝通演講者與聽衆設備的時代,這樣取悅到場聽衆的手段可以有效地同聽衆建立情感聯繫,即便是暫時的。希特勒憑藉其本身的才幹,非常適合同大批人羣建立一種發自肺腑的情感聯繫。他們回到家裏時帶有的那種愉快政治熱情不會被第二天的電視、廣播報道所沖淡,甚至也不會受到第二天報紙上刊登的現場照片的影響,因爲那時幾乎沒有任何照片會被印出來。希特勒不許他的照片出現在報紙上。他懂得保持神祕的重要性,因此禁止任何人爲他拍照。1922年當希特勒的未來朋友兼御用攝影師海恩裏希·霍夫曼未經授權試圖在大街上給希特勒拍照時,遭到了這位納粹領導人保鏢們的襲擊,照片底片也被曝光。一年後,在1923年9月,全世界才通過美聯社記者在紐倫堡納粹黨集會上拍攝的照片第一次目睹了希特勒的真容。11
與此同時,希特勒也在磨練他的演講風格:一開始語速緩慢,說古道今,接下來便是瓦格納音樂般的高潮湧現,最後是誇誇其談的演講尾聲。他對着鏡子練習演講(後來又對着霍夫曼的攝影機鏡頭),練就了一整套用來加強表達效果的生動手勢與動作——比如伸出拳頭,打出懇求的手勢,額頭上流下汗水時甩一下前發。漢夫施丹格爾認爲:“他的演講動作同擊劍手的劈殺防守動作不相上下。”12最後,正如一開始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入場那樣,希特勒在樂隊高奏結束曲時穿過人羣離開現場。他認爲,如果留下來同聽衆一起論辯、探討問題,有可能“徹底破壞數小時的辛苦演講效果”。13人們來到現場,就是爲了陶醉在那位僅憑粗略的筆記就可以講上數小時的演講者的雄辯口才當中,並聽得忘乎所以。實際情形也的確如此。
有位女士在1923年寫道:“你無法想象當這個人開始演講時四下裏有多麼安靜。似乎數千名聽衆全都不再呼吸了。當他滿腔怒火地抨擊那些統治者們阻止他和他的追隨者找‘十一月革命中的大人物’算賬的行徑時,現場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持續了好幾分鐘。只有在他揮手示意聽衆保持安靜,讓他繼續講吓去時,大家才平靜下來。……阿道夫·希特勒對自己坦誠的國家社會主義觀點堅信不疑,並將它很自然地傳遞給了聽衆。”14
歷史學教授卡爾·亞歷山大·馮·米勒早在慕尼黑大學講授“政治公民”課程時,就已經注意到了希特勒的演講天賦。他後來回憶起第一次看到希特勒在公開場合下發表演講時的情景,那是1923年在大型的雄獅啤酒館舉行的集會上。
低沉的軍樂聲迴響了數個小時,次要演講者們的簡短演講也持續了數小時。他何時能來?難道出現了預想不到的情況?米勒寫道:“誰也無法描繪在這種氣氛中瀰漫着的那種狂熱情緒。突然間,在後門入口處出現了一陣騷動。緊接着便聽到發號施令的聲音。臺上的演講者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每個人都跳了起來,行禮致意。聽衆們正在等待的那個人與其隨從一起穿過歡呼的人羣和飄舞的旗幟,健步走向講臺,右臂筆直地舉起。他從我身旁走過,我看到的希特勒與我從前有時在私下裏遇到的那個人截然不同。清瘦蒼白的面容似乎由於怒火滿腔而變得有些扭曲;凸出的眼睛裏放射出兩道寒光,彷彿在搜尋着必須征服的敵人。……我當時寫下如下語句,‘瘋狂、歇斯底里的浪漫主義做派,內心殘忍,意志力堅強?’”15
1923年希特勒的行程安排緊張匆忙。他在整個慕尼黑到處發表演講,去過皇家啤酒館、市民啤酒館、雄獅啤酒館和克朗馬戲院,甚至還在紐倫堡、拜羅伊特、奧格斯堡和雷根斯堡(全都在巴伐利亞州)等地舉行的城外納粹集會上發表過演講。他在邊境對面的奧地利薩爾茨堡也發表過一次演講。希特勒這位不知疲倦的名嘴正在成爲有史以來出場次數最高的政治演講家,一生中寫下的詞句數量足以同最勤奮的作家相匹敵。16他日益強調、講述着他的中心主題——猶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