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歷史的審判 (第3/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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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哈德: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是件好事。5
他們之間的對話隻字未提衣食住宿,也未提及問題涉及的後勤保障環節。首席檢察官施滕格萊因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在證詞是否切題的問題上,法官沒有一點責備的表示。至於誰站在臺上掌控着法庭審判進程,人們一刻也沒有表示質疑。這次審判實際上變成了希特勒在政治上亮相走秀的機會。“希特勒向衆人亮出了他作爲下一個俾斯麥的名片,”德國一家新聞社這樣評論,“而且猛踹了卡爾先生幾腳。”6
與此同時,那些被告律師也紛紛屈尊利用這次訴訟機會在律師事務方面故作譁衆取寵姿態,引起審判現場衆人頗爲不悅。一位名叫卡爾·科爾的律師氣勢洶洶地無端侮辱施滕格萊因,聲稱如果這位首席檢察官認爲卡爾、洛索和塞瑟爾沒有參與暴動,他就不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這些話現在聽起來無關痛癢,但是在20世紀20年代的德國卻近乎對個人的嚴重冒犯。雖然後來科爾被迫收回自己說過的話,但是施滕格萊因卻沒有忘記受到的怠慢。
除了希特勒的證詞外,最讓人熱切期待的莫過於魯登道夫將軍的出庭。在檢察官把希特勒稱爲那次暴動的“靈魂人物”之前,有些人認爲魯登道夫在政治地位及象徵意義上與希特勒不分伯仲。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魯登道夫畢竟(同陸軍元帥保羅·馮·興登堡一道)擔任過統帥所有德國軍隊的司令官。儘管在戰爭快要結束時他精神崩潰,逃離了戰爭,他仍被廣泛視爲德軍往日榮耀風采的化身。有些報紙,比如《紐約時報》和《柏林日報》在大標題中稱這次審判爲“魯登道夫-希特勒審判”。然而魯登道夫在這幕好戲中的地位已是搖搖欲墜。有傳言說,在最高層可能早已達成了協議,一定要宣佈這位英雄無罪。希特勒顯然已經嶄露頭角,既是被告名人,又是在審罪行的主要組織策劃者。眼下這位正在衰老的將軍終於有機會向衆人表明他在民族主義者政變陣營中究竟處於何種地位。儘管魯登道夫只有58歲,但是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
魯登道夫那輛配有專職司機的轎車星期四當天陷在了雪地裏。因此把他出庭作證的日期改在星期五,在法庭上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魯登道夫以軍人的強硬語氣一連講了將近三個小時。7但是他講的內容漫無邊際,又是讀信,又是引用俾斯麥的話語;既講述萊茵蘭地區的分裂主義趨勢,又細說了他朝思暮想的復辟君主制一事。後來他又專門談到他認爲是天主教會對德國的近乎出賣一事。魯登道夫還無緣無故地冒犯天主教佔有優勢地位的巴伐利亞州,證明他是站在證人席上的最危險人物。巴伐利亞人早就懷疑魯登道夫對德國南部的事務不感興趣(因爲他是來自北方的普魯士移民)。這一回便感到自己的種種懷疑得到了證實。8
更爲不妙的是,有些人甚至懷疑魯登道夫是否同現實已經失去了聯繫;他那種漫無邊際的講話聽起來給人以老邁昏庸之感。他矢口否認在發生暴動那天夜晚事先知道任何有關情況,只是說自己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是極爲被動的角色。但是大多數歷史學家認爲魯登道夫瞭解暴動詳情。9(後來魯登道夫甚至聲稱“希特勒誤導了我,欺騙了我”,並稱這位納粹領導人“只不過是就會使用標語口號的冒險家”。10)“魯登道夫看上去像是來自另外一個星球,”《紐約時報》這樣寫道,“魯登道夫從未這樣很有說服力地證明自己在政治上的無能。……無論在身體上,還是在精神上,他都已是一位垂暮老者了。”社會民主黨在柏林創辦發行的報紙《前進報》不失時機地公開痛責這位將軍“完全缺乏政治判斷力”,“同戰爭期間那些目光敏銳的下屬們心目中的那位魯登道夫並無二致,即‘愚蠢的軍官學員’”。11希特勒雖然在開庭第一天的演講中出於政治上的精明考慮熱情稱讚了魯登道夫(“我崇拜他”),然而上述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也不會使希特勒感到懊惱。希特勒這位“狂熱分子”已經在想方設法疏遠那位反覆無常的老將軍了。
法庭審判本身也有幾個非比尋常的小插曲。在第一週裏,幾位辯護律師同新聞界代表的外界展開了一輪象徵性的鬥爭。第一位律師向法官奈德哈德抱怨說,《慕尼黑-奧格斯堡晚報》(München-Augsburger Abendzeitung)錯誤地報道了律師在舉行祕密審判問題上所持有的立場。這家報紙寫道,雖然各名被告一心要避免通過公開審判的形式危及國家機密,“辯護律師們卻不這樣看”,因爲他們強烈抵制全部進行祕密審判的做法。“我以在此的全部律師的名義表示抗議。”那位律師氣鼓鼓地說道。他還列舉了親納粹的《民族信使報》(Völkischer Kurier)上刊登的一篇根據匿名人員提供的情況所寫的報道。文章寫道:
有人對我講了下面這樣一個故事:“一天我乘坐有軌電車恰巧坐在兩位素描畫家旁邊。我在法庭上特別留意過他們,因爲當時這兩個人發出了譏笑的聲音。他們都在向對方展示着自己畫的素描。其中一位看上去像是保加利亞人或匈牙利人,總之像是典型的斯拉夫人,展示着一幅三角形漫畫,上面畫的是一位非專業法官。另一位是個猶太人,得意揚揚地展示着一幅着實令人作嘔的魯登道夫漫畫。畫面上的魯登道夫看上去心煩意亂,面容憔悴,兩眼充滿恐懼地呆望着前方,活像一個受驚的小動物。”
那位律師要求法官奈德哈德禁止“這樣的人”報道這次法庭審判。奈德哈德爽快地答應了。“我們已經採取必要的措施將這種人請出現場。”法官說道。
但是那位律師沒有就此罷休,他還要把矛頭指向國外新聞界。據他披露,有一家外國報紙報道說,被告們好像對於自己遭到的指控並不在乎,只是“裝腔作勢”。他補充說:“被告都是地地道道的德國人,他們以最純潔的動機體現着一個神聖的理想。當然,他們不會揪着頭髮、撕開衣服走進法庭。在德國法庭上,我們應該嚴厲禁止國外報刊這樣粗暴地對待被告。”魯登道夫的律師非常反感《紐約先驅報》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因爲這篇文章以大字標題稱魯登道夫將軍爲“啤酒館革命的領袖”。這位律師也要求法官禁止“如此濫用來訪者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