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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三帝扶二主,韓琦的功勞,不比前朝的郭子儀稍小,實實在在的定策元勳。韓稚圭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朝野內外無人可比。王安石也自知不能相提並論,單是資歷、人望和權威就差得太多。儘管就是因爲這些功績、人望、權威,使得韓琦不得不避忌出外,但只要他遠遠地說一句,東京城照樣得抖上幾抖。
如今在天子周圍,還有誰不反對新法的?好不容易安排了呂惠卿爲崇文院校書,在天子近前以備諮詢。但據說呂惠卿的父親最近身體並不好,可能過段時間他的第一號助手,便要丁憂歸鄉。
均輸法得罪了京城裏的豪商們,因爲他們通常與宗室聯姻最多,所以一併得罪了宗室。青苗法得罪了以高利貸爲生的地方上的世家大族。農田利害條約還好一點,不過是鼓勵地方修造水利,多多開闢荒田,可說不定在實行過程中,地方官員會攤派勞役和費用,還是會惹到一批地方世族。
太急了!王安石視線漫無目標在黑暗中游走,心中嘆着,實在是太急了!一次過便捅了幾個馬蜂窩,如何不會朝野騷動。
可若不是年輕的皇帝心急,他又何必接二連三推出各項變法條令?一年頒佈一條,有個緩衝的餘地,方纔是正理。
變法之要,首在得人。他王介甫仕宦三十年,沉浮官場,縱然不願同流合污,卻如何不知循序漸進的道理?讓提拔起來的人才在歷練中分出高下,辨明賢愚,這纔是正道。但天子等不得,國庫等不得,均輸法、青苗法,農田利害條約,一樁樁法案頒行得如此倉促,不都是因爲趙頊想快點看到成果,所以要儘速充實國庫嗎?
可現在好了,因爲韓琦的一封奏章,趙頊便變了顏色。
王安石悠悠長嘆,若天子不能堅持,他入朝兩年來一番心血又是何苦?
如此下去,一切都要打回原形,就像仁宗慶曆年間的那次新政,起得轟轟烈烈,去的悄無聲息。範文正當時的人望並不在自己之下,意欲革新的意志尤其堅定,他一筆一勾地劃去不合格的官員,連“一家哭何如一路哭?”的話都說出來,歐陽永叔又拋出了《朋黨論》,以對抗呂文靖【呂夷簡】一派的指責,爲了推行新政,他們得罪多少人?但最後,仁宗皇帝退縮了,還是一切成灰,出京的出京,貶職的貶職,煙消雲散,彷彿一場噩夢。
說起來,如今變法的危局,其實就是慶曆新政的翻版。如果不能度過這道難關,二十年前范仲淹的失敗和落寞,便是日後他王安石和他的一衆助手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