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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件和徽州絲絹案的風格如出一轍,通過豐富的細節來考察某一個切片、某一個維度。這些都是具體而微的細節,但恰恰從這些“小”中,我們才能真切地見到“大”的意義。它就像是一臺顯微鏡,通過檢驗一滴血、一個細胞的變化,來判斷整個人體的健康程度。
這就是爲什麼我給這本書起名叫《顯微鏡下的大明》。我相信,只有見到這些最基層的政治生態,才能明白廟堂之上的種種抉擇,才能明白歷史大勢傳遞到每一個神經末梢時的嬗變。
張立憲在評論著名紀實文學《巴黎燒了嗎?》的兩位作者時說:“真正的敘事高手從來不用定性或裝飾性質的字眼,而是把得出結論的權利和快樂留給讀者,這一點拉萊·科林斯和多米尼克·拉皮埃爾也做到了。”我對這句話心有慼慼焉,因此也效仿先賢,在這幾篇文章裏,儘量不去下什麼結論,而是忠實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展現出來,交給讀者自己去判斷。
另外,再次重申,我不是專業學者。
在研讀這些資料時,我發現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幾乎每一處細節記錄,都會產生很多衍生的背景問題。比如說,明代採用兩京制,南京同樣設有六部,但徒有虛名而無實權。在絲絹案初稿裏,相關人等要去戶部上告,我下意識地認爲是去北京戶部。後來在他人提醒後才知道,南京戶部要負責江南稅收,頗有實權。再比如說,在《筆與灰的抉擇——婺源龍脈保衛戰》裏,我算錯了一位縣令的年齡,以爲他是個少年才俊,後來經人提醒才發現自己犯了計算錯誤。
要搞清這些問題,確保細節無誤,你別無選擇,只能去閱讀大量的資料和研究論文。
這些論文旁徵博引,推論嚴謹,運用史料的方法更是精妙。每一篇論文,都着眼於解決一個或幾個小問題,正好能回答我對某一處細節的疑問。許多篇論文匯總起來,就能在一個方向上形成突破,形成獨特的創見。讓你撥雲見日,豁然開朗。在研讀過程中,你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所謂“學術共同體”的存在,他們彼此支援、借鑑與啓發,一個學術成果引出另外一個,環環相扣,衆人拾柴,最終堆起了一團醒目的學術火焰。
其實很多我們覺得驚豔或罕有的歷史再發現,在學術界早就不新鮮了。比如徽州絲絹案,研究它的學者很多,並不是什麼新奇的突破。只可惜學術與大衆之間有高大的藩籬,彼此不通,這才讓如此生動的故事被冷落良久。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只是一個轉述者、一個翻譯官。我的職責,只是把原始史料和諸多學者的成果總結出來,用一種比較輕鬆的方式分享給大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