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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張松齡聽見有人在自己耳邊不停地說話,一會兒是田青宇和韓秋,一會兒是陸明和柳晶,再一會兒是方國強和彭學文。他們不再爭吵是到底向南還是向北的問題,反正到哪兒都是爲了打鬼子。彭薇薇也不再躲着他,而是眨巴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教他一起唱那首五月的鮮花。而老軍師魏丁,則還是那麼沒正形,閉着眼睛,翹着二郎腿在躺椅上聽着,彷彿所有的歌,都是晚輩孝敬給他聽的一般……
這一覺睡得很長。當張松齡再度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陽光透過雪白的窗紙曬進來,曬得他身上暖暖的,柔柔的,一點兒也不想動彈。
那種窗紙叫做巧娘紙,以潔白透光並且兼具柔韌性而著稱。曾經在老張家貨棧很暢銷,後來隨着東洋玻璃的湧入,有錢人家都不再用窗戶紙了,而普通人家又受不了巧娘紙的高價,才漸漸失去了市場。但夏天的時候,還是有一些傳統的老住戶,喜歡買幾卷巧娘紙回去,貼在碎花窗欞上,既透氣透光,又能防蚊蟲,還有幾分懷舊的味道。
“不知道爹和大哥急成了什麼樣子?”想到了巧娘紙,張松齡就不知不覺想起了在魯城的家。當時他走得豪情萬丈,現在回想起來,卻知道自己做得太莽撞了。即便不敢跟父親和哥哥告別,至少也要在信上多寫幾個字,跟他們把北行的目的解釋得更清楚一些纔是。現在可好,自己一走就音訊皆無,北平附近又打成了一鍋粥,家裏人還不知道要多擔心呢!
想着想着,他就覺得鼻子裏有些發酸,眼框子有些發熱。趕緊把姿勢調整成側臥,從被窩裏偷偷地伸出手去抹眼淚。一隻眼睛還沒等擦完,就聽頭頂上傳來“咚!”一聲巨響,緊跟着,有個大嗓門女人凶神惡煞地怒吼道:“醒了沒有?醒了就趕緊起來喫飯,別躺在那裏裝死!”
“誰裝死了?!”張松齡迅速抽了抽鼻子,不服氣地反問。轉過頭,恰看見一片壯碩的烏雲。
肩寬足有三尺開外的護士大姐將飯盆往病牀前的小櫃子上一拍,豎着丹鳳眼吼道:“沒裝死你挺在牀上幹什麼?全身上下總共才四道小口子,你還想躺着讓老孃餵你喫飯?!告訴你吧,門兒都沒有!”
總共才四道小口子?張松齡最高興地莫過於聽到這個消息了,至於護士大姐的呵斥,只當做耳旁風。將被子拉開一道小縫隙,他就將頭往自己身上看。卻看見被窩裏赤條條一幅好皮囊,居然連內褲都沒有穿。
“啊!”張松齡立刻鬧了個大紅臉,雙手將被子拉起來,緊緊捂住。護士大姐卻撇了撇嘴,不屑地數落:“捂什麼捂,就跟老孃沒見過似的。你身上的傷口,全是老孃給你洗的!能看見的,早就看光了!”
“你……”從沒見過如此彪悍的女人,張松齡又羞又怒,臉紅得像只大茄子。同房間的病友們卻捶打着牀鋪大笑了起來,彷彿撿到了多少絕世珍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別捂,別捂,吳大姐早就看過了。再多看兩眼也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