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4/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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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白升!是你啊?”老旦忙抱着他,旁邊一個弟兄遞來急救包,老旦悄悄搖了搖頭,“好兄弟你莫怕,這傷不要命。”
老旦看着這倒黴的廣東弟兄,不知該捂着他哪一處傷口,上下比劃,致死的傷至少有四五處。胸口的傷口水龍頭樣流着血,將身下的泥土染成醬黑。武白升喘着氣望着他,眼裏有懇求和悲傷。老旦知道他想要一槍,便掏出來了。拉槍栓時,他看到武白升的酒壺就掉在不遠處,忙讓人撿過來,酒壺坑坑窪窪的,卻沒有破,晃了晃,居然還有。
“好兄弟,喝口酒!喝口酒就有勁哩!你家的酒,都喝了,別不捨得了。”
酒壺塞到武白升閉不攏的嘴裏,他無法吞嚥,倒多少都從一側的洞裏流出來。佳釀淌到傷口上,武白升痛苦地抽搐着,這疼痛讓他黯淡的眼神泛起亮光。他忽閃着嘴吐着血泡,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呼嚕呼嚕的怪聲。他放棄了,只盯着老旦,擠出再也不能誇張的笑。
共軍越跑越近,都聽到他們的喘氣聲了。一個弟兄抬頭看了看,又看了看老旦,想跑,卻被二子推了一把。
“幹什麼?”二子橫着機槍瞪着他。老旦看了他們一眼,對二子點了點頭。二子卻不幹,一把推回了那戰士,“老子還沒跑,你就要跑?”
武白升活不了了,可他就是不死,一口口吐着血沫子,他閉不上沒了眼眶的眼。老旦放回了手槍,抱着他不再說話,哄孩子一樣輕輕晃着。武白升這個爛兵臭名昭著,分喫分喝的時候他忙前面,打仗衝鋒的時候他忙後面,不管老旦怎麼罵,武白升總是一副滾刀肉的諂笑。他常拿夏千的香菸孝敬老旦,拿老旦的巧克力討好醫官,乘人不備把別人打死的共軍算在自己頭上。在村裏抓民夫的時候,別的兵抓人他不摻乎,專找要死要活的村姑聊天,偶爾還會動情地陪上把淚,有的村姑聊着聊着就和他上了炕,還有的動了真心。
老兵們對這廝極爲不齒。兵進中原物資匱乏,大家都面黃肌瘦的,這廝卻滿臉冒油,養得白白胖胖,頗得沒見識的小兵羨慕。他也會陰溝翻船。兩個月前在徐莊,面對被搶去了米麪、母雞和男人的村姑,武白升故伎重施,大談亂世無德,身不由己,胸脯拍得邦邦響,說一定找門路把她男人關照起來。心滿意足的武白升一手繫着褲腰帶,一手拎着老母雞,哼着廣東小曲兒走出了院門,迎頭撞見憲兵團的一衆頭目抓爛兵樹典型。憲兵的一頓亂棍險些打斷了他的腿。要不是老旦拉着上司出面,看在這廝小鋼炮打得賊準的份兒上,當時就斃了。
此刻,老旦更多想起武白升可愛的地方。艱難中他從不抱怨,是個人就能涮他,連雞巴毛還沒長全的楊北萬都把他當出氣筒。他毫不抵抗,樂呵呵照單全收。還有件事了不起,半年前武白升原本可以留在後方,卻跟着部隊進了戰場,他要找失散了四年的弟弟。酒壺裏的酒只剩下一點兒了,誰都不給了,說是給兄弟留的!半夜有個嘴饞的弟兄想偷,驚醒的武白升險些和他拼命。這酒壺是分手時弟弟給留下的,他說弟弟是個好壺匠。
楊北萬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蓬頭垢面,血染全身,但看那架勢,血不是他的。他跑過來看了看武白升,又看看弟兄們和老旦,大喊道:“營長,白升不行了,咱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