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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這樣。現實只能讓我做到這些。”
沒有人吭聲。這具殘缺的軀殼伏在地上,也不再關心每個人的表情了——他已漸漸平靜,就象刑期已到的死囚。
贊比亞咬着牙,拖着傷腿蹲下,替那老兵把亂纏在傷口上的破布解下來,每動一下,便引起他一陣戰慄。他並不叫喚,或許連叫喚的力氣也沒有了。
贊比亞從蕎子手上接過急救包,看她臉色煞白,擺頭道:“遠點待着去!”一股惡臭從那殘肢上散發開來……
包紮完畢,大家默默背起行裝。贊比亞掏出最後一包壓縮餅乾,把其中一半放在越南人身邊。“對不起,以防萬一,我得搜查你一下……”贊比亞說。
他聽不懂,只是眨着眼。贊比亞在他腰上摸了摸,沒有武器;又摸摸他的褲兜,從裏面掏出半包壓得歪七扭八的香菸和一個空火柴盒。那人慌忙做出拱手相送的姿勢,他顯然誤會了。贊比亞把煙重新塞回他的褲袋,便領着同伴從他身邊走開。他呃呃地叫着,又掏出那包煙。他知道煙在戰爭中的珍貴,企圖用這點誘惑換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他雙手擰捧着香菸,一面忙不迭地磕着頭。他嘎啞的語音無人能弄懂,但從他的眼睛裏可以讀到這樣的內容:別撇下我,救救我……我把香菸全送給你……
大田不忍地扭過頭,不敢看他。贊比亞站住了,充滿矛盾地凝視着這個痛苦掙扎、奄奄一息的人。
“給我打火機。”
贊比亞從數來寶手裏接過打火機,回到那越南人面前。那人呆了,不知是吉是兇。贊比亞從他手裏抽出一支菸,放到他嘴脣上。“啪嗒”一聲,打火機竄出長長的火舌,那人很自然地將頭湊上去,點燃了香菸。他趴在那裏,感激而充滿悲哀地抬起臉,看看贊比亞,又點點頭,似乎在醞釀一個微笑。他已知道不可能再有什麼奢望了。
小隊匆匆走去。沒有人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