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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新老師,或許因爲他太喜歡故去的老頭兒了。新老師正得意,而“老”老師終生都太不得意。他對老師的感情只能有那麼一次,再把同樣的感情給另一個人,他受不了。他不否認自己對新老師過於挑剔。所以他得走,走得遠遠的。他拒絕了新老師的苦苦挽留,登上接兵的列車……
一聲長而低沉的尾音,在萬人體育館上空迴旋。年輕的指揮仰着頭,整個身體彷彿要向後傾倒。他那雪亮的指揮棒在頭頂劃出一個光環——漂亮之極的收勢,音樂止住了……
音樂消失了……
一時間這個萬人體育館多靜啊……
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他的樂隊吶?他那個被他輕視的集體吶?此一時,彼一時。他端詳着指揮棒,它太華麗了。他將它一節節抽出,抽到最應手的長度,象過去那樣把握它——它現在也是孤零零的,去指揮誰呢?離開了樂隊,它沒有絲毫價值;離開集體,指揮是不存在的。他依賴集體,而不是集體依賴他,指揮棒是發不出任何聲響的。他即或有超等能量,也必須靠那個集體纔可釋放,他的智慧需要衆人來體現,否則便等於零。奇怪,命運把他拋在這荒僻的山林裏,就是要他領略這麼簡單的道理嗎?既然簡單,他爲何從未領略過?爲什麼要等一切都不可挽回時,命運才把做人的真諦告訴他呢?
……這是一根精緻、高檔的指揮棒,他曾經多次向人們講起它的來歷。這故事後來被衆人聽膩了,而只有一位聽衆始終是忠實的,就是那個笨拙的大提琴手。每次聽他用一模一樣的語言複述這個故事時,大提琴手總是驚羨地眨着眼……
大提琴手那樣善良,毫不因他的驕橫記恨他——可現在醒悟到這些太晚啦!
靜默了一剎那的觀衆沸騰了。
季曉舟和喬怡從座位上站起來,希望廖崎能看見他們在爲他鼓掌,爲他驕傲。季曉舟的眼睛裏甚至噙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