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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晃晃走了十幾步,腳下一滑,摔得輕飄飄,如一塊綢子墜地,可下巴分明磕出血來。她趴在那兒,手腳胡亂配合,怎麼也爬不起來……她只得與身體妥協,暫時伏在原地喘幾口氣,歇一歇。
四周靜極,一夜風稠雨密,鳥尚未出巢……突然她感到自己在發夢魘:隱隱聽見一陣呻吟,那聲音彷彿也是貼着地面傳過來的,象很遠,又似很近。
蕎子感到幾分悚然,全身收緊,“噌”的一下爬起來,半跪着四下搜索。大概由於她的響動,那呻吟停止了,一切又歸爲寂靜。是太疲勞或過度緊張而發生的幻覺?有可能。神經繃得太緊,就喜歡弄出這些花樣表示抗議。不過她不敢大意,槍抓得緊緊的,儘管並不熟悉它的性能。她慢慢站起來,剛舉步,呻吟又起,這回她感到是從身後傳來的。她貓下腰,冷汗滲了一脊樑。
她把帽子拉低,打開槍保險。她已確定這回並非幻覺了。然而那聲響又變了方向,變到她的左側,—忽兒又象在右側……她簡直全懵了,弄不清響動究竟出自哪裏。她試探着朝前走,輕得象只貓,腳踩在溼草上沒有一點聲響。風在山谷裏打轉,她這才明白,那呻吟聲被風拋得飄忽不定。
果真有一個人!……蕎子終於把這個渾身稀泥、面目全非的傢伙找到了。那人扭過臉,臉上只有一雙眼珠子沒沾上泥。他朝蕎子眨巴着眼,表示他是個活的。他背上壓了個奇怪的包袱,裏面裝得鼓鼓囊囊。
“不許動!”蕎子把槍口指着他。
他又呻吟一聲,然後哼哼道:“我不動……”他說中國話,那聲音讓蕎子感到十分熟悉。“地瓜,地瓜……”他又說。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你……是誰?!”她端詳着他。
他端詳着她,忙道歉:“對不起,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