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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路汽車站,徐教導員對喬怡說:“我們得分手了,我親戚家就在前面不遠。”他執意不讓喬怡送,將兩隻手提包一前一後搭在肩上,蹣跚走去。達姬跟在他身後,不時被街景吸引,停下腳呆看,老頭兒不得不幾番回頭呼喚……
車還沒有來。喬怡一直目送着他們。她突然感到一陣心酸——徐教導員變得多厲害呀,背駝了,步子碎了,連動作表情也顯得委瑣了。過去以幹練著稱的體態,現在竟顯出幾分龍鍾。最可怕的是一種無形的變化,過去那種近乎蠻不講理的自信不見了。
七十年代初,喬怡和十幾個上海新兵在這個廣場上集合。他們你推我搡,爲一點點磕碰尖聲抱怨着,列好了很不象樣的隊伍。一個瘦高身材的軍人走過來,他的步伐似乎用測距儀量過,顯得那麼平穩均勻。他穿着洗白的人字呢軍裝,膝蓋上有兩塊精緻的補丁。奇怪的是,他往隊前一站,這羣穿着軍裝的大孩子大氣也不吭了。
“立正——”他不知從哪裏迸出一種金屬撞擊似嗓音,隨後行了個漂亮的軍禮。這過分莊重的禮節使大孩子們傻里傻氣地鼓起掌來。
“肅靜!”他對這捧場毫不領情,膀子短促有力地一揮,有點兇,“稍息。”
面對十幾張肅然起敬的面孔,他把雙手卡在亮鋥鋥的腰帶上。
“同志們!你們是幹什麼的?是戰士!從今天起,你們和他們(指指圍觀的老百姓〉是軍民關係!對不對?”
新兵們又犯傻了,一齊開心地笑起來。
“笑什麼?!從現在起,你們要逐漸縮短老百姓到軍人的距離!懂不懂?”
“懂——”這次大夥接受了教訓:軍人是不能隨便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