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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靜從剛纔的想象中睜開眼,她一下子就有些驚呆了。漫山依坡而立着許多的用石柱子做成的白色標牌似的墓碑。那些碑太多了,多得讓她都有些數不過來。她低聲問王青衣:“這麼多的墓呀,這該有多少匹馬埋在這裏呀?”
“可能有四千多匹,剛好是一個原來騎兵師的所有軍馬的編制,而騎兵連幾乎歷年來死去的的戰馬都埋在這兒。相信嗎,這兒有一個成編制的騎兵師的戰馬就埋在這兒。”
蘭靜當然沒有辦法想象一個當年的騎兵師有多大,但那些死去的馬就夠讓她驚心的了。有一刻,她覺得父親很偉大,他竟然敢在這麼一座山坡上,爲這些死去的馬建一個墳場。她一個個通過那些白色的石柱做成的碑前,一種巨大的壓力好象從那裏升起。碑文很小,並且好象只有自己的軍齡。她用眼睛問着王青衣閃電的位置。王青衣帶他來到了那個同樣只有一根石柱的墓前,在那個墳前,蘭靜輕輕地用手帕把上面的浮土揩掉,她擦得很仔細,就象是在擦着一個人的面孔。王青衣從蘭靜的身後退去幾米,他已來過這個地方几十次了,每次來都有着全新的感受,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熟悉那些埋葬在這兒的每一匹馬了,他發現它們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忠誠與非忠誠的故事讓他常常覺出另外的一種感受。蘭靜在那匹馬前,放上半杯青稞酒。那是父親讓他捎過來的。父親說,也讓那匹馬飲點酒吧。有一回,我們打了勝仗,用青稞酒慶祝。我給它喝了一小杯,沒想到它竟醉了,馬是不勝酒力的呀,那天晚上,醉了的閃電掙脫了繮繩。幾乎跑遍了整個草原,跑得全身都是酒的味道。父親說完,哈哈大笑。能與人一起喝酒的竟是一匹馬?
蘭靜把那個小花環放到那匹閃電的碑尖上。風輕輕地吹得它搖晃了起來,象是一匹馬在奔走時的節奏。蘭靜的心有些驚悚地一動。這時她看到了一根奇怪的石柱子。那根石柱子似乎很孤獨,與所有的白色石柱羣隔開了很遠的距離。那石柱子很細,並且顯得與周圍的風景太不合羣,好象有着更深刻的意思。她走近過去,發現上面竟空無一字,沒有字比有字更讓人心驚。她用眼尋找着王青衣。王青衣早就看到她走到了那根柱子跟前。他把墨鏡從臉上摘下,說:“那匹馬據說是一匹紅色的赤馬,它是這個墳墓羣中唯一不屬於於這個騎兵師的一匹馬。並且還是我們的敵人……”
“那它怎麼會與這些馬葬在一起哪?”
“我可能告訴你的只是一部分的東西,更深的你該去問問你的父親。”王青衣用衣角擦拭着自己的那幅墨鏡。“據說,這匹馬是當年馬步芳的一個騎兵師師長的坐騎,這匹馬的產地就在這裏,是一匹好馬,當地的老百姓說它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我認爲不過是一種誇大,更爲傳奇的是,有人說它全身的毛髮皆紅,跑起來如同燃燒似的,只有額心有一點黑點。說這樣的馬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良馬。這馬好象命並不太好,它先後淪落到了六個主人手裏,後來就成了一匹精良的戰馬。你父親是個愛收藏好馬的人,他那天在與那個敵騎兵師相遇後,就發現了這匹好馬。那會兒他不過是個連隊的連長。他下令不準任何人傷害它。半年後,那個騎兵師全軍被殲,這匹馬如願落入你父親的手裏。”
“父親真的擁有過那匹馬?”
“是的,他擁有了那匹馬,可那匹馬性烈如火,你父親騎上它後,把你父親摔下來四次,你父親不是個負輸的人,但直到他的右腿被摔斷,他才死心了,明白這馬可能他永遠也無法征服。”
“父親的腿是被這馬給摔傷的,我從來沒有聽他老人家提起過……”蘭靜的心跳了下,她沒想到,父親竟有如此多的祕密,她竟然不知道。
“當然。我也是聽連里人講過的。這事外人不可能知道,但這個連隊只要存在,就可能把任何傳說都給流傳下去的。”王青衣的手好象有些抖動,他點上一支菸,深吸了一大口。“那匹馬在你父親受傷後,開始絕食。它的骨頭一天天地支愣起來,身上的毛髮開始失去了光澤。所有的官兵都被這匹馬給弄得呆了。因爲他們只聽說過馬的忠誠,但忠誠於一個敵人卻是他們沒有想到的,在連隊戰士們的心裏,忠誠應當說是分好人與壞人的。可是那匹馬如此執着地忠誠於一個敵人,讓戰士們的心裏開始接受不了了。有的戰士甚至提出把那匹馬給殺掉。整個騎兵師都知道有這樣一匹敵人的馬。戰士們都有些接受不了,上級更接受不了,就下令把那匹馬給槍絕掉。你父親知道後,忍着腿傷,騎馬幾十公里,回來看它。你父親用手摸索着它的毛髮,那會兒馬已經餓了十四天了,馬兒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但看到你父親回來,仍掙扎着站起來。你父親看了它幾分鐘後,下令把它放走,那匹馬看着草原上的天,一聲長嘶,就向外奔去,它的身子太弱了,沒有跑出幾十米,就一頭扎到了地上,吐血而死。所有看到那一幕的戰士都驚駭不已。一匹馬的氣節可以讓多少人的心發顫哪!你父親長嘆一聲,看了那匹馬一眼,說:‘把它葬了吧’。所有的戰士都有些喫驚,爲那匹馬,也爲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