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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麗娜失蹤是在解放軍開始攻城的前夕。
那天早上,仲良去上班不久她也離開了家。已經連着好幾天了,蘇麗娜每天都在米行門口排隊,擠在搶購的人羣中。可怎麼看,她都不像一個每天在爲柴米油鹽操勞的女人,更不像是個郵差的妻子。
傍晚,仲良回到家裏生着爐子做完飯,還不見蘇麗娜回來,就坐在飯桌前,一直等到第二天黎明。他把可能發生的事都想了一遍後,開始發瘋似的尋找他的妻子。可是,在問遍了上海所有的警察署、收容站、難民營與救護所後,仲良的尋找變得漫無目的。他像個幽靈一樣每天遊蕩在上海的街頭,連做夢都想着蘇麗娜會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臉上掛着淺淡的笑容。
解放上海的戰鬥整整打了半個月,槍炮聲日夜不絕,滿大街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傷員與載滿士兵的軍車,仲良尋找的步履卻並未因此停止。他就像個倉皇而焦躁的逃兵穿行在大街小巷,直到解放軍的槍口頂到了胸前,讓他舉起手來時,仲良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郵差制服早已污穢不堪,根本分不清他是個郵差,還是個國軍士兵。仲良指着胸口的郵政徽章,不停地解釋:我是郵差,是送信的郵差,我是你們的同志。
總算有位解放軍的排長聽明白了他的話,攤開一個本子,指着上面“外白渡橋”四個字,說,你是同志就帶我們去這裏。
仲良二話沒說,啃着排長給他的一個饅頭,就成了解放軍的嚮導。他帶着這個排的戰士從外白渡橋一直打到郵船碼頭。第二天,他們攻下了招商局的貨倉,可就在穿過太平路的時候,從對面窗口射來的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腹腔。
三天後,仲良在解放軍戰地醫院的一張病牀上醒來,在滿目刺眼的陽光中,他看見蘇麗娜正俯身摸着他的額頭。仲良想抓住那隻手,可人動彈不了。他張了張嘴,同時也看清楚了,那是名年輕的解放軍護士。
解放軍護士直起身,說,別說話,好好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