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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罪惡,只歸她一人。
果不其然,書影被打動了——不過萬漪能看出,打動書影的不單單是她與柳夢齋之間的真情,而是由這一份真情所喚起的另外的什麼,獨屬於書影自己的什麼。
書影還能有什麼呢?不過是又想起了“他”……如果她還是從前的祝書影,聽誰說起一場既無媒人與聘書,又無大禮與觀衆的祕密婚姻,多半會嗤之以鼻,那和桑間濮上的淫奔有何區別?可在經過了與詹叔叔的獄中歲月後,書影已理解所有,原諒所有。那不是“淫”,只是沒辦法止乎禮的“情”。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望着淚華灼灼的萬漪,不由也變得柔軟了下來。“姐姐,”她喚她,充滿了迷惑,“如果不是柳夢齋……不是你、你‘丈夫’,那又是誰做的?誰會對我兄長如此殘忍?從頭到尾,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柳大爺他們留門和萬海會的會長唐席鬥得非常厲害,都將對方指爲是安國公亂黨,祝公子莫名遇害後沒多久,我家大爺就被抓了,連柳家也被抄了,說留門在暗地裏爲安國公運作資金……我終日價被困在槐花衚衕,只知腳尖前的小事兒,大爺又鮮少和我談起男人家的紛爭,所以,他們間究竟誰和誰是朋友,誰又是誰的敵人,我簡直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影兒,你明白麼?”
萬漪將這席話中的真與假調配得恰到好處。她的確對許多鬥爭的細節一無所知,可她很清楚所謂“留門與安國公勾結”一事純屬詹盛言單方面的構陷,柳家極欲擺脫的也是這一份嫌疑。然而,書影卻一向將詹盛言奉若神明,她入宮所服侍的又是詹盛言長姊,在她面前,作爲安國公的“敵人”而出現並不是最佳選擇。不過萬漪並不知書影對內情的瞭解又有多深,也不敢貿然編造什麼說辭,才推以一概不知。
這一下卻歪打正着,因書影是直到被送出監獄前,方纔從她的詹叔叔那裏聽到了迫不得已的坦白,原來他那最廣爲人知的死敵徐正清大人竟是他最爲牢固的盟友!所以真是這樣吧?他們男人們什麼也不說,卻什麼都幹得出,他們一個個都是不羈之馬、脫輻之牛,又暴烈又執拗,爲名望與權力,爲利益和領土,還有理想、原則、條款、派系,以及千百種女人無法理解的怪東西……他們可以同敵人媾和,與朋友決裂,侍奉自己的仇家,踐踏自己的骨血,他們全都深深着迷於那一個只獎勵殘暴、狡詐和野心的大遊戲,卻對蝴蝶與明月不屑一顧。
書影試過了,但她還是不懂。“我也什麼都不明白,”她的眼輪一分分紅起來,“大概是會審的日子臨近,鎮撫司請我出宮來認屍。今兒早上,我才親眼見到我兄長的屍身。他們一直把他冷藏在冰窖裏,儘管如此,他的面目也已經……”她噎住了,淚如泉湧。
萬漪大爲不忍,她起身來這邊摟抱她。書影沒有再拒絕,她乖乖偎在她胸前,連聲低呼着“姐姐”“姐姐”……然後,就像一陣風那樣快,那總是與萬漪形影不離的自恨又來了。她迅速被它擊倒,迅速被抽空。“影兒,對不起,”她無以自控地跟着她一道哭了起來,“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原想着,祝公子身份敏感,因此他回京的消息,頂好不要說與他人知曉,這才一直嚴守祕密。要是我早些告訴給我家大爺,留門準會派人在你兄長一進城時就嚴密保護他,就不至於叫他白白喪命了!影兒,不怨你氣成這樣,你祝家遺孤、你父親唯一的血脈就等於被我給毀了,我說什麼也脫不了這份罪。血債還需血來償,哪怕祝公子乃貴家子弟,但我和我丈夫的兩條命,也儘夠抵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