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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胖子和燕子夾纏不清的話語聲中,我急忙將垂在胸前的死人腳推開,身體向後挪了一些,沒想到後背也吊着一具死屍,被我一撞之下登時搖晃了起來,頭頂上隨即發出粗麻繩磨擦木頭的聲音,黑暗中也不知周圍還有多少吊死鬼,我只好趴回地面,但仍能感覺到一雙雙穿着棉鞋的腳象“鐘擺”一般,懸在我身體上方來回晃動。
我已經出了一頭虛汗,剛纔從石階上摔下來,不知道把挎包丟在哪了,黑燈瞎火的也沒法找,只好趕緊對燕子說:“燕子快上亮子!看看咱們掉到什麼地方來了。”在林場附近絕不能提“火”字,甚至連帶有“火”字旁的字也不能提,比如“點燈”、“蠟燭”都不能說,如果非要說“點燈”一類的話只可以用“上亮子”代替,這倒並非迷信,而是出於忌諱,就如同應對火警的消防部門一樣,字號從來都要用“消防”,而不用“滅火”。
燕子剛纔從石階上滾下來,撞得七葷八素,腦子有點發懵,聽我一招呼她“上亮子”,終於回過神來,取出一支松燭點了起來,這地窨子深處雖然空氣能夠流通,當時仍然充滿了辣得人眼睛流淚的渾濁氣體,松燭能點燃已經不錯了,微弱的亮光綠油油得又冷又清,加上空氣中雜質太多,阻隔了光線的傳導,使得松燭的光亮比鬼火也強不了多少,連一米見方的區域都照不到。
恍惚閃爍的燭光下,我急於想看看頭頂是不是有吊死鬼,但不知是松燭的光線太暗,還是剛連滾帶摔頭暈眼花,我眼前就象是突然被糊了一層紗布,任憑怎麼使勁睜眼,也看不清任何東西,依稀可以辨認的也只有蠟燭的光亮了,可那燭光在我眼中看來,變成了綠盈盈的一抹朦朧亮光,在我面前飄飄忽忽地,一會兒遠,一會兒近。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太清楚,但我聽到光亮背後有個人輕聲細語,似是在對我說着什麼,我不禁納起悶來,誰在說話?胖子和燕子倆人都是大炮筒子,說話嗓門大底氣足,可如果不是他們,又是誰在蠟燭背後嘟嘟囔囔?我既看不清也聽不真,但人的本身有種潛意識,越是聽不清越想聽聽說的是什麼,我抻着脖子想靠得更近一些。
身體移動的同時,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片寒意,隱隱覺出這事不太對,雖然還沒想出是哪出了問題,但眼前朦朦朧朧地燈影,卻好象在哪裏見過,在靠近那支松燭就有危險了,腦中一再警告着自己,可意識到蠟燭危險的那個念頭,卻完全壓不倒內心想要接近蠟燭的慾望,仍然不由自主地繼續往前挪動,已經距離松燭發出的綠光越來越近了。
剛剛明明是摸到吊死鬼穿着棉鞋的雙腳,而且在點亮蠟燭之後,上吊而亡的屍體,還有燕子和胖子就好象全部突然失蹤了,只剩下蠟燭那飄飄忽忽的一點光亮,我猛然間想到吊死鬼找替身的事情,就是引人往繩套裏鑽,眼看那綠盈盈的光芒近在咫尺了,我想趕緊縮身退開,但身體就如同中了夢魘,根本不停使喚,這時只有腦袋和脖子能動,都是這該死的鬼火,我完全是出於求生的本能,想也沒想,用盡力氣對準那松燭的綠光一口氣吹了出去。
松燭鬼火般的綠光,被我一口氣吹滅了,整個地窨子裏反而一下子亮了起來,也沒有了那股嗆人的惡臭,我低頭一看,自己正站在一個土炕的炕沿上,雙手正扒着條粗麻繩套,往自己脖子上套着,我暗罵一聲晦氣,趕緊把麻繩推在一旁。
我還沒來得及細看自己身處何方,就發現胖子和燕子同樣站在我身邊,連眼直勾勾地扯着屋頂墜下的麻繩套打算上吊自殺,燕子手中還舉着一隻點燃的松燭,可那火苗卻不再是綠的,我連忙伸手接過燕子手中的松燭,順便把他們面前的麻繩扯落,二人一聲咳嗽從精神恍惚的狀態中再次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