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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我收到了第一批稿件。
在我邀請讀者瞭解諾頓的非凡人生之前,我想我應該以導論的形式先說幾句話。說到底,這畢竟是反映出某種問題的故事。
當然,諾頓說得肯定比我精彩,但在這裏我要先向讀者交代一些關於他的細節。他曾跟我說,他的人生一直到他離開美國、前往烏伊伏後,纔有了意義,而他在那裏的許多發現,也的確深深影響了現代醫學的發展,還讓他獲得了諾貝爾獎。1950年,年僅25歲的他,初次前往位於密克羅尼西亞的神祕國度,人生從此大變,也對科學界造成了革命性的影響。在蕞爾小國烏伊伏停留期間,他跟一個後來被他命名爲歐帕伊伏艾克族的“失落的部落”住在一起,其居住地是該國最大的島,也就是人稱伊伏伊伏的“禁閉之島”。他在島上發現當地原住民深受一種未曾列入文獻、沒人研究過的病症的影響。過去,在世人的印象中,烏伊伏國人民的壽命都很短,到現在某種程度上仍是這樣。但是,諾頓在伊伏伊伏島上認識的一羣島民,其壽命遠比一般人長,有的能多活二十或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這種發現之所以了不起,還有兩個理由:首先,儘管罹患此症的人身體並未老化,心智卻有衰退的現象;其次,他們的病症並非天生,而是後天的。
在諾頓發現這個病症之前,人類不曾如此接近過永生的目標,也未曾看過如此美好的願景會這麼快就從手邊溜走:他發現了一個祕密,又讓祕密流逝,整個過程不過十年光景。
對於歐帕伊伏艾克族的研究,讓諾頓在醫學以外的領域投下震撼彈:他與他們一起住了將近20年,結果衍生出了現代醫學人類學的新領域,他在那些年完成的著作,如今已成爲許多大學課程的必讀書單。
但是,他也正是在烏伊伏國4惹上了麻煩。烏伊伏國之旅對諾頓的許多意義之一,是他開始愛上孩童,這種愛戀持久不變。讀者們恐怕都不熟悉烏伊伏這個國家,它是一個地貌壯美險峻的國度,那裏的一切都比我們的世界更爲壯闊純粹,比我們想象的更令人讚歎,不管往哪個方向走,總是能看到愈來愈壯觀的景緻:一邊是無邊無際的水澤,靜止不動,色調強烈到令人無法久視;另一邊則是綿延不絕、層層疊疊的高山,山峯被淹沒在嫋嫋白霧之中。初到烏伊伏國,諾頓聘請該國人民當他的嚮導,帶着他去尋找未曾看過的景物。幾十年後,在當地人的請求之下,他帶着他們的下一代、下下代回到了馬里蘭州撫養,完全視如己出,提供他們在烏伊伏國不可能體驗到的教養方式。被他帶回國的孩子有許多是孤兒,都是一些生活條件奇差無比、長大後的處境也不可能改變的嬰兒、幼童。
在他自己還沒驚覺之前,他領養的兒童已經超過四十人。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中,他總計領養了三批孩童,其中許多人返回密克羅尼西亞後,當上了醫生、律師、教授、酋長、老師與外交官。其他人則選擇留在了美國,到社會上工作或留在了學校裏。遺憾的是,也有一些人貧窮潦倒,吸毒犯罪,不知所終。(任何有四十三個小孩的人,都無法期望每個小孩皆出人頭地。)如今,他們當然不再是諾頓的小孩了。而且在他們的選擇下,諾頓也不再是他們的父親:近年來在他陷入困境期間,他們幾乎全都放棄了他,這實在令人震驚。畢竟他爲他們提供過住所,教過他們說話,養育了他們——他給了背叛他所需的一切工具,而他們也的確背叛了他。諾頓的孩子把美國與西方世界的一個現象看得很透徹:他們發現,只要指控某人是性變態,社會大衆多半會買賬,就算他是備受推崇的諾貝爾獎得主也挺不住。這真是可惜,其中幾個孩子跟我還蠻投緣的。
我想我該說清楚的第二件事是:我對這部回憶錄非常感興趣,但我並非故事的主角。理由之一是,我這個人向來沉默寡言,也沒興趣述說自己的故事——畢竟這世界上已經有太多的故事了。
不過,我想針對回憶錄的編纂工作說幾句話。身爲編者,我所做的事其實很少。回憶錄的每個段落(段落標題都是我加的)都是諾頓入獄期間寫下分批寄給我的,前面都附了一封信,不過信件內容大都涉及隱私,我認爲不適合收進回憶錄。同時,文字是一批批寫出來的,讀者偶爾會發現內容寫得自然而隨性,並且是以大家非常熟悉的作者生平與作品爲前提的情況下寫出來的。既然我是最瞭解諾頓的人(這本回憶錄其實是在我的要求下寫給我的),每當我覺得需要提供額外信息,幫助讀者瞭解諾頓的故事,我就有責任加上一些腳註。(偶爾爲了彌補諾頓敘述的故事之不足,我也會加上自己的批註。還有,某些我覺得無法讓內容更爲豐富或者不相關的段落,我也自己做主刪除了,但是此類刪減不會影響諾頓勾勒出來的人生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