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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詩歌的審美向度到中晚唐已蔚爲大觀,五言如“欲持一瓢酒,遠慰風雨夕”(韋應物),再如“槲葉落山路,枳花明驛牆”(溫庭筠);七言如“寶馬鳴珂踏曉塵,魚文匕首犯車茵”(劉禹錫),又如“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白居易)。尤其是白居易的詩,有着這個帝國最龐大的熱愛者。如果他開微博的話,粉絲必然是超過李白、杜甫的,李商隱也不在話下。
除奇聞怪談外,《酉陽雜俎》中還有大量的唐朝社會新聞,段成式以別樣的視角,記載了白居易受歡迎的程度:“荊州街子葛清,勇不膚撓,自頸已下遍刺白居易舍人詩。成式嘗與荊客陳至呼觀之,令其自解,背上亦能暗記。反手指其札處,至‘不是此花偏愛菊’,則有一人持杯臨菊叢。又‘黃夾纈林寒有葉’,則指一樹,樹上掛纈,纈窠鎖勝絕細。凡刻三十餘處,首體無完膚,陳至呼爲‘白舍人行詩圖’也。”
晚唐時,荊州有市民叫葛清,是白居易的狂熱粉絲。狂熱到什麼地步?在他身上,自脖子以下刺了三十多首白居易的詩,同時還配有插圖,最終促成“體無完膚”這個成語的誕生。如在“不是此花偏愛菊”一句旁刺了幅畫,畫上有人手持酒杯,站在菊叢前;又刺有詩句“黃夾纈林寒有葉”,所配插圖是棵古樹,葉如彩色絲帛,繪工精繁,令人叫絕。類似的詩畫,在全身上有三十多處。段成式居荊州,與朋友夜宴,曾親自找來此人,現場觀看了身上那些詩畫刺青,大家稱之爲“白舍人行詩圖”。
這則來自唐朝的新聞神奇如此。放到現在,必然是報紙社會新聞版的頭條。
新聞中除道出葛清如此迷戀白居易的詩歌外,還傳達出另一個信息:作爲唐朝城市裏的流行時尚,刺青在生活中是多麼普及。
刺青,或稱文身,作爲一種民間習俗,古來有之。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古越國,其民“斷髮文身”。作爲一種圖騰文化,刺青最初跟自然崇拜有關,被認爲具有避邪的功能。再後來,功能漸漸具體,成爲一種刑罰,即“黥刑”。直到西晉時,法律還規定:“奴始亡,加銅青若墨,黥兩眼;從再亡,黥兩頰上;三亡,橫黥目下,皆長一寸五分。”段成式的三從兄,唐德宗貞元年間出行,隨從在地上拾了數片顱骨,欲以其爲藥引,其中一片上就寫有“逃走奴”三字,“痕如淡墨,方知黥蹤入骨也”。
刺青的民間化開始於唐朝,不但流氓喜歡,而且文人也喜歡,技術水平也越來越高,成爲被欣賞的藝術妝飾。所刺內容,主要爲動物、人物、花樹、佛像、文字。到北宋,作爲刑罰的刺青依舊存在,宋江哥哥和殺人狂武松,犯案後臉上不就被刺了字嗎?雖然是文學作品中的角色,但並不影響對所處時代風尚的反映。同時,妝飾功能更加突出了。史進、燕青、魯智深身上莫不有精美的刺青。李師師看完燕青背上的刺青後愛慕不已,當時就有了私奔的念頭,由此可見刺青之魅力。南宋後,刺青漸漸淡出生活的視野。再到後來,刺青者被習慣性地認爲是黑道人物的標誌,成爲審美文化中的禁忌。當然,現在又當別論了。
《酉陽雜俎》中,不僅僅記載了葛清的故事,還有其他令人叫絕的,不妨摘引如下:
上都街肆惡少,率髡而膚札,備衆物形狀,持諸軍張拳強劫,至有以蛇集酒家,捉羊脾擊人者。今京兆薛公上言白,令里長潛部,三千餘人,悉杖煞,屍於市。市人有點青者,皆炙滅之。時太寧坊力者張斡,札左膊曰“生不怕京兆尹”,右膊曰“死不畏閻羅王”。又有王力奴,以錢五千,召劄工可胸腹爲山亭院,池榭、草木、鳥獸,無不悉具,細若設色。公悉杖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