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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敘文的題材是作者認爲有新的意味的事物,關於那事物的一切事項,當然都是文章的材料了。一件事物的事項,可以多至無限。所以,材料不愁沒有,問題只在怎樣判別,怎樣取捨。
作者對於某事物自以爲發見了某種新的意味了,要寫成文章告訴大家,這所謂新的意味,大概可歸納爲三種性質:一是某種新的知識,二是某種新的情味,三是某種新的教訓。一篇文章之中有時可兼有兩種以上的性質。總而言之,記敘文所給與讀者的,無非是知識、情味、教訓三種東西。如果把記述文和敘述文分開來說,那麼記述文所給與讀者的普通只有知識、情味兩種,不能給與教訓。敘述文卻三種都有。
材料的判別和取捨,完全要看文章本身的意味如何。文章本身的意味就是決定材料的標準。同是寫“月”,天文學書裏所取的材料和詩歌裏所取的材料不同。天文學書裏的“月”是知識的,它怎樣生成,經過什麼變化,直徑若干,形狀怎樣,光度怎樣,怎樣繞着地球運轉,運轉的速度若干等等是適當的材料。詩歌裏的“月”是情味的,或者說它如“弓”,如“蛾眉”,或者把它當作人,“把酒問月”,說它在那裏“窺人”,或者把它的“圓缺”來作離合悲歡的譬喻,所取的完全是和天文學書裏不同的材料。同是寫岳飛,《宋史》和《精忠傳》以及《少年叢書》,材料的性質及輕重也各各不同。《宋史》裏寫岳飛以歷史的知識爲主,教訓、情味次之;《精忠傳》裏寫岳飛以情味爲主,教訓、知識次之;《少年叢書》裏寫岳飛以教訓爲主,知識、情味次之。意味不同,材料的判別取捨也就不一樣。知識上重要的材料,在教訓或情味上也許並不重要,或竟是無用的東西;教訓或情味上重要的材料,在知識上也許是不正確的或非科學的東西。
依了文章的意味,從題材所包含的事項裏選取一羣適宜的材料,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得把意味再來分析,同是知識,方面有許多種,同是情味或教訓,性質也並不單純。要辨別得清清楚楚,然後從選好的一羣材料裏,精選出適切的材料來運用。材料本身有大有小,但寫入文章裏去,大的並非就是重要的,小的並非就是不重要的。僅只荊棘中的“銅駝”,可以表出國家的滅亡;僅只鏡中的“白髮”,可以表出衰老的光景。任何微小的事項,只要運用得適合,就會成爲很重要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