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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鬱鬱不樂,憂心如焚,夜不成眠。爲了要趕到俱樂部閱覽室去看報紙,他三口兩口就把早飯扒拉下肚。這些日子他早飯只是喝杯茶,喫上幾片牛油麪包。消息時好時壞,有時乾脆什麼消息都沒有。股票行情不動則已,要動就是往下跌。他惶惶然不知所措。要是現在把股票脫手,那他實實足足要虧損三百五十英鎊,這樣一來,他手頭就只剩有八十英鎊維持生活了。他衷心希望當初他不那麼傻,不到股票交易所去投機賺錢該有多好啊,儘管如此,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硬硬頭皮頂下去。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情隨時都可能發生,到時候,股票行情又會看漲。眼下,他可沒有賺錢的奢望,一心只想彌補自己的虧空。這是他得以在聖路加醫院完成學業的唯一機會。夏季學期五月份開學,學期結束時,他將參加助產學的考試。此後,他再學一年就可以結業了。他心裏仔仔細細地盤算了一番,只要有一百五十英鎊,就足以付學費以及其他一切費用,但是一百五十英鎊已經是最低限度的數字了,有了這筆款子,他才能學完全部課程。
三月初的一天,他走進皮克大街那家酒菜館,一心想在那裏碰上馬卡利斯特。同他在一起議論戰爭形勢,菲利普覺得內心會稍微寬鬆一些;當意識到除自己以外還有數不勝數的人們同遭拈據之苦,菲利普便感到自己的痛苦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菲利普走進一看,只見除了海沃德以外,旁人誰也沒來。他剛坐下去,海沃德就開口說道:
"星期天,我要乘船去好望角了。"
"真的!"菲利普驚叫了一聲。
菲利普萬萬沒想到海沃德會上好望角。醫院裏也有許多人要出去。政府對凡是取得了當醫生資格的人都表示歡迎。其他人出去都是當騎兵,可他們紛紛寫信回來說上司一得知他們是醫科學生,便把他們分配到醫院去工作了。舉國上下頓時掀起了一股愛國熱浪,社會各階層的人都紛紛自願報名奔赴前線。
"你是以什麼身分去的?"
"哦,我是去當騎兵的,被編在多塞特義勇騎兵隊裏。"
菲利普認識海沃德已有八個年頭了。他們倆青年時代的那種親密情誼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種親密情誼源於菲利普對一個能夠給他談論文學藝術的人發自內心的敬慕之情。但是取代這種親密情誼的是禮尚往來的世俗習慣。海沃德在倫敦的時候,他們倆每個星期碰一兩次面。海沃德依舊帶着一種幽雅、欣賞的口吻談論着各種各樣的書籍,菲利普都聽膩了。有時,海沃德的談吐弄得他怪惱火的。菲利普不再盲目相信世間除了藝術別的都毫無意義的那種陳詞濫凋了,還對海沃德輕視實踐和不求進取甚爲反感。菲利普拿起杯子,晃了晃杯中的混合酒。這當兒,他想起了自己早年對海沃德所懷的友好情誼以及他殷切地期待着海沃德有所作爲的事兒。這一切幻想,早已像肥皂泡似的破滅了。他心裏明白,海沃德除了誇誇其談外旁的什麼事也成不了。海沃德已是三十五歲的人了,他發覺每年三百英鎊的進帳越來越不夠開銷,可這點錢他年輕時還覺得頗爲寬裕的呢。他身上穿的衣服,雖說依然是高級裁縫師縫製的,但穿的時間要長得多了,這在過去他認爲是不時能的事。他身材太高大了,那頭淺色頭髮梳理得也不得法,未能遮蓋得住禿禿的腦頂心。他那對藍眼睛渾濁、呆滯。不難看出,他喝酒太多了。
"你怎麼想起要上好望角的呢?"菲利普脫口問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