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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位血腥瑪麗嗎?”
“我想只有異端纔會這樣叫她,”艾略特語氣僵硬地說,“我應該沒有跟你說過,一九二九年整個九月,我都待在羅馬。其實我很不情願,因爲羅馬那時沒什麼人,但幸好當時責任感戰勝了享樂的念頭。我在梵蒂岡的朋友說,經濟就快崩盤了,大力勸我把手頭上所有美國股票全數賣掉。天主教會的智慧畢竟累積了兩千年之久,所以我絲毫沒有懷疑,拍了個電報給亨利·馬圖林,要他拋售我的股票,改買黃金保值,也拍電報給露易莎要她賣股票。亨利·馬圖林回了電報,問我是不是瘋了,還說除非我確定,否則他絕不賣出。我立刻再度拍電報給他,語氣非常堅定,請他馬上照辦,並在事成後回報。可憐的露易莎沒有聽我的話,賠得可慘了。”
“所以股市崩盤的時候,你老兄過得可舒服了?”
“老朋友,有一個美國人的說法,你應該用不太到,但用來形容我的情況倒非常恰當。我半點損失都沒有,反倒撈了不少油水35。過了一段時間,我只花少少的錢,就把賣掉的股票全買回來了。我只能說這一切是天意,所以覺得應當做點事情來回饋。”
“噢,那你是怎麼回饋的呢?”
“這個嘛,你也曉得墨索里尼收回了蓬蒂內沼澤的大片土地,我得知教皇很擔心居民沒有地方可以望彌撒。總而言之,我就蓋了座小小的教堂,具有羅馬教堂風格,跟我在普羅旺斯看到的那座一樣,每個細節無不完美,我不得不說,完全就是百分百的傑作。教堂奉獻給了聖馬丁,因爲我十分走運,剛好找到一面關於聖馬丁事蹟的彩繪玻璃,上頭是聖馬丁把長袍一分爲二,其中一半給了個赤裸的乞丐,象徵意義跟教堂很契合,我就買了下來,鑲嵌在聖壇正上方。”
我沒有插嘴問他,聖馬丁的善舉和他的行爲到底有什麼相似之處。他及時拋售股票賺取暴利,如今把錢獻給上帝,更像是在支付中介費。但象徵意義多半非我這種凡夫俗子所能參透。艾略特接着說了下去。
“我後來有幸把照片拿給教皇看,教皇對我和藹有加,說一眼就看出我慧眼獨具,還說現在世風日下,他很高興能遇到既忠於教會,又有深厚藝術涵養的人。這實在是畢生難忘,而過了沒多久,我便接到教會通知說教皇要賜我爵位,真的是驚喜萬分。身爲美國公民,我覺得用頭銜不免顯得炫耀,當然在梵蒂岡除外,那是非用不可。所以我不准我的約瑟夫稱我爲伯爵,想必你也會替我保密。我不想把這事張揚出去,但又不希望教皇以爲我不重視這項殊榮,所以才把紋章繡在貼身衣物上,這完全是出於對他的尊敬。老實說,在細紋襯衫底下藏着這等頭銜,我自以爲還是很光榮的。”
我們就此道別。艾略特說六月底會到蔚藍海岸,但他並沒有出現。他原本已安排好把用人從巴黎送來,自己再悠閒地開車下去,抵達後一切便都已就緒,但不湊巧的是,他出發前接到伊莎貝爾的電報,說母親病情忽然急轉直下。如前所述,艾略特不僅與姐姐的感情好,家族觀念也深,便在瑟堡搭第一艘船返國,又從紐約回芝加哥。他寫信告訴我,佈雷德利太太病重,瘦得不成人形,也許能再撐幾周,頂多幾個月,但無論如何,他覺得自己有責任陪她最後一程。他說芝加哥的高溫沒有想象中難受,也不在意缺乏像樣的社交,因爲當時也無心參與。他說,美國同胞對於大蕭條的反應太讓他失望了,他本來以爲他們懂得看開一些。艾略特說得倒容易,畢竟損失都由別人承擔,而他如今坐擁過去沒有的財富,恐怕沒資格如此苛刻。信末,他託我捎個口信給幾位朋友,還請我務必記得逢人就說明他的別墅今夏未開放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