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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是查泰萊夫人,俺們跟你是一樣的人!”這種固執的本性起初讓康妮感到十分困惑不解。她跟礦工老婆們主動打招呼,她們既提防着她,又故作友善,令她不解。她還常聽到那些女人侉裏侉氣地帶着鼻音套近乎說:“天啊,跟查泰萊夫人說上話了,我也成個人物兒了呀!可她別以爲我不如她!”這些都讓她感到受了冒犯。可這事不可避免。這些不信國教的人【5】就這麼冒犯人,奈何不得他們。
克里福德不搭理他們,康妮也學着這樣做。她乾脆對他們熟視無睹。人們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個蠟人從身邊走過。不得不跟他們打交道時,克里福德就表現得十分傲慢輕蔑,他知道他無法對他們友好。事實上,對本階級以外的人他根本瞧不起,他固執己見,從來不打算妥協。人們對他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他們覺得他就是那麼個東西,就像礦井口的廢料堆或拉格比府那座房子。
可現在他殘了,變的十分自慚形穢,過於敏感。除了家中的僕人,他討厭見任何人,因爲他不得不坐在輪椅中。不過他仍然像以前一樣用倫敦裁縫製作的昂貴衣物裝扮自己,仍舊系邦德街上買來的領結,如此以來,光看上身,他仍舊和以前一樣儀表堂堂。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女裏女氣的現代紳士,他生着紅撲撲的臉膛兒和寬闊的肩膀,看上去很有點鄉土氣。可他那文靜躊躇的聲音,還有他的眼神,既果敢又膽怯,鎮定又猶豫,這些暴露了他的本性。他的舉止時常傲慢壓人,可有時又謙遜文靜,幾乎是怯生生的。
康妮和他兩人相依相伴,但是像現代人那樣相互保持距離。他自己內心備受傷害,殘廢使他一蹶不振,再也輕鬆活潑不起來了。他是個受了傷害的人,爲此康妮一腔熱情地守着他。
可她又感到他和別人的聯繫太少了。礦工們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他的人,可他只拿他們當物不當人,把他們看作是礦井的一部分而不是生命的一部分,視他們爲粗魯的東西而不是像他一樣的人。他挺怕他們,殘了以後他不能容忍他們看他的眼神。他們身上有一種奇特的粗野男子氣,這一點在他眼裏是不自然的,形同刺蝟。
他若即若離的,看什麼都像低頭看顯微鏡或抬頭看望遠鏡一樣。他不接觸,跟任何人和事都沒有實際的接觸,除去因爲傳統的關係與拉格比府接觸或出於家庭自衛的緊密紐帶關係與愛瑪有接觸,除此之外,沒什麼東西能真正觸動他。康妮感到自己並沒有真正觸動他,從來沒有徹底觸及到他,或許壓根就沒有什麼可觸及的,他根本拒絕人之間的接觸。
可他又絕對地依賴她,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她。他雖然魁梧健壯,可卻無能爲力。他可以搖着輪椅活動,還有個裝了馬達的帶篷輪椅可以“突突突”地開着在邸園裏兜風。可一旦獨處,他就茫然起來。他需要康妮在他左右,以證實他還活着。
不過他還是要有所作爲的。他開始寫小說,寫的是他以前熟人們的奇聞逸事,文筆俏皮,有點惡毒,但說不上爲什麼,就是無聊。其觀察角度特別,很不一般,但缺少觸角,沒有實質性的觸覺。似乎整個故事都發生在一個人造的地球上。不過,既然當今的生活界面基本上是一個虛幻的舞臺,他的故事反倒奇特地忠實於現代生活了,就是說符合現代人的心理。
克里福德對自己的小說之上心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他希望大家都看好他的小說,將它們當成極品。其作品發表在最摩登的雜誌上,自然受到的褒貶不一。但對克里福德來說,貶損就是折磨他,像刀子捅他一樣疼。這麼看來,似乎他全副身心都撲在小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