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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康妮還是感到自己的躁動不安與日俱增。由於與別人斷了聯繫,她開始感到這種躁動令她瘋狂不能自持。不想讓四肢抽動時,四肢卻不由自主地抽動;不想挺直腰板只想舒適地休息時,脊樑卻猛然挺直。這感覺攪動着她的身體內部,在她的子宮裏什麼地方,直到她感到自己必須跳進水裏去游泳,去擺脫它。這是一種瘋狂的焦躁,令她毫無原因的心跳加快。就這樣,她漸漸消瘦了下來。
真是焦躁不安。她真想穿過園林逃跑,甩掉克里福德,趴在蕨草叢中。逃離這座房子,她必須逃離這座房子,離開所有的人。樹林是她的避難所。
但樹林並非真的是一處避難所,因爲她跟樹林沒什麼聯繫。它只不過是個她躲避別人的地方而已。她從來沒有接觸到樹林的靈魂,如果樹林真有這類不可言說的東西。
她朦朧地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她朦朧地感到自己與世界失去了聯繫:與真實的、充滿生命活力的世界失去了接觸。剩下的只有克里福德和他的書了,可這些書並不存在,因爲它們空洞無物!空虛對空虛,她朦朧地感到了這一點,覺得這些純屬枉費心機。
她父親又一次噓拂她:爲什麼不給自己找個情人,康妮?要善待自己啊!
那年冬天麥克里斯來拉格比府小住幾日。此君是個愛爾蘭年輕人,靠自己的劇本已經在美國掙了大錢。他曾在倫敦的摩登社會里紅極一時,因爲他寫的就是摩登社會的戲劇。可後來那個社會的人漸漸發現他們是被一個都柏林街頭潦倒的小混混兒給涮了,隨之他們厭煩了他。麥克里斯被說成是最下流低賤的人。這個人被發現是個與英國作對的傢伙,在發現這個問題的那個階級的眼裏,這是最十惡不赦的罪行了。他從此被砍了頭,屍體扔進了垃圾箱,從此無人理睬。
可是麥克里斯照樣在五月市場【1】那兒有自己的公寓,依舊像個紳士出沒於邦德街。很明顯,你無法令邦德街上最優秀的裁縫拒絕給那些下流的客戶做衣服,因爲人家出了錢。
克里福德在這個30歲的年輕人事業上不順的時候向他發出了邀請,這事他做得毫不猶豫。麥克里斯的聽衆怕是有好幾百萬吧。但當其他摩登人士封殺他時,作爲一個毫無前途的圈外人能受邀來拉格比府,他肯定會對此感激不盡的。既然心存感激,他毫無疑問會幫克里福德在美國那邊揚名。名望!一個人是可以靠着巧妙的吹捧獲得很多名望的,無論什麼名望,特別是在“那邊”。克里福德正嶄露頭角,有着強烈的出名欲。最終麥克里斯將他寫進一出話劇裏,塑造了一個高貴的形象,克里福德一時間成了人人皆知的英雄。後來有了反響,他才發現自己成了笑料。
康妮對克里福德這種盲目迫切的出名欲感到有點驚訝。出名,讓那個難以名狀的大世界知道他,知道他是個作家,一個一流的現代作家。而他自己並不瞭解那個世界,甚至有點不安地懼怕那個世界。康妮略通此道,從直言不諱的馬爾科姆爵士的言談中她能感覺到,藝術家們的確要推銷自己,努力來兜售自己的產品。可是她父親利用的是現成的渠道,其他皇家藝術協會的人都這樣賣掉自己的繪畫作品。而克里福德發現了新的出名渠道,各式各樣的渠道。他能既不降低自己的身份又能把各色人等請到拉格比府來。他鐵了心要迅速成名成家,爲此能不擇手段。
麥克里斯如約而至,坐的是一輛雅緻的汽車,由司機開着,還帶了個男僕。他絕對一身的邦德街氣派。見到他,克里福德骨子裏“鄉下人”的一面使他心涼了,覺得麥克里斯不夠名副其實,事實上,他壓根兒並不像他表面上那樣出色。對克里福德來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此結束了,但他還是對麥克里斯表現得十分客氣,這份客氣是衝其驚人的成就而來的。人們慣常說成功女神是條母狗【2】,現在這條母狗就狺狺然徘徊在麥克里斯腳邊,保護着這個色厲內荏的傢伙。可是克里福德卻讓他這付派頭全然嚇倒,因爲他也想將自己賣身於成功女神這條母狗,只要她接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