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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每一個人都來問她,成爲妻子的感覺是怎樣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不能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至少,八點檔連續劇裏常年上演的“婚姻”——總是需要七八個人在一場戲裏混戰的那種,對靈境而言依然遙遠得只是電視劇而已——她通常不會主動收看的類型。她跟着關景恆回去過一次鳳鳴路四號院,只匆匆待了兩個晚上,守着同一張飯桌進餐的時候,關景恆的父母似乎有點躲閃她的眼睛。但是他們客氣、寡言,有種自然而然的喜悅。她總感覺在這個家裏,關景恆不太像是一個孩子,而更像是一個VIP客戶。因爲在他們道別準備坐上回北京的高鐵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這對父母像是如釋重負,驟然間,揮手的動作甚至沾染上了天真氣。火車開動的時候她問他:“你爲什麼不介紹我認識你過去的朋友?”他的神情略微爲難:“我——沒什麼朋友。”她知道他也許是想起了小潘,所以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關景恆其實有過兩個朋友,在他離開家之前,他跟學校裏的同學通常沒什麼話可講,真正算得上有過友誼的——一個是經常幫他伴奏的鍵盤手,另一個是常常會在婚禮碰面的某個司儀,會彈吉他。他剛剛參加完那個選秀節目的夏天,正式作爲歌手出道之前,回家鄉跟他們見了一面。鍵盤手跟人合夥辦了一個藝考培訓班,負責教鋼琴和聲樂;婚禮司儀已轉行做了房產經紀。他們點了過去常喝的啤酒,泡沫溢出來,流淌在沒打算躲閃的手指上。朋友們一左一右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了往日那種不經考慮的力道,他們笑着,祝他前程似錦,以後回來開演唱會的時候,記得送他們一人一張前排的票。他們三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晚餐。關景恆自己也清楚他就是那個叛徒。飯桌旁站着剛剛爲他們倒酒的小女孩,臉色羞赧地捧着手機,希望跟他合影。
高鐵疾馳過平原,平原是漫長的。靈境靠着他睡着了,可是沒過一會兒又醒來,平原還是沒有結束,只不過暮色來了。見她神情困惑,他直接回答她:“就要到了,還剩下大概四十分鐘。”她像是鬆了口氣,踏實地閉上眼睛,好像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回家了。”他聽得不是特別真切,於是側過身子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不管她說了什麼,這麼做總是不會錯的。“北京”似乎纔是他們二人共同的真正的合法配偶,他們離開它出去旅行幾天,總是像私奔一樣,又喜悅,又不安心。
沒有時間辦婚禮,就連蜜月旅行也打算在能湊得出年假的時候再說。不過她終究省去了重新找房子的麻煩,直接搬進了這間他們的大教室。只是多了一個人而已,這屋子一下就多出來很多家當,塞得很滿,難以想象這裏曾經有過十六個人同時辦公。小潘那張舊日的餐桌也總算回到了廚房裏——倒是沒有還回去,只不過靈境和關景恆更多時候還是席地而坐,幾個外賣餐盒放置在他們之間的地板上。“朝夕相處”這個詞,對於這對新婚夫妻來說,居然是真的。他們基本上只有早上出門之前,與夜深人靜之時,纔看得到對方。在靈境不需要出差的日子裏,常常是她已經換了睡衣窩在牀上對着電腦,聽見鑰匙在門裏轉動的聲音,他進門的時候笑容總會掛在臉上,即使有倦意。於是他們順勢叫兩份外賣,在喫東西的口味上倒是從來沒有過分的分歧,那是靈境在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刻,他們可以在這個時候聊很多事,上一分鐘聊MJ,下一分鐘就聊上小學的時候,偶爾喝一兩杯。當然,體重秤也在一個月後及時地反饋給她應得的回報。
“我始終想不通,你怎麼會這麼快就真的嫁給他。”能反覆問她這句話的人,除了她媽,就只剩下文娟。反正男人回家晚,這間教室就成了她和小雅與文娟三人進行女生聚會最好的地方。小雅總是對牆上那塊白板頗有興致,她不加入談話的時候,就喜歡拿着馬克筆在那上面塗鴉,極爲專注,靈境也是才發現原來小雅會徒手寫出如此漂亮的美術字。當靈境和文娟對着手機上新出來的韓國男團爭執究竟哪個最撩人的時候,小雅已靜靜地寫完了一個字母表。事實上,她最近經常自己發呆,如果不是開會,話也很少——但是文娟和靈境都只好裝作沒有察覺。
不過此時小雅倒是瞟了文娟一眼,微笑了:“哪有你這麼問的。”她任何時候都能在眼睛裏堆起一種慵懶,哪怕正在進行一場步步爲營句句燒腦的談判。
“本來就是嘛!”文娟索性脫口而出,“現在太早了,要結婚怎麼也應該等……等粉疊至少融完了B輪以後。”
一瞬間的死寂之後,三個女孩子爆出一串大笑,不用擔心這種程度的噪音會吵到鄰居,對面那間公寓反正是空着的。筆記本電腦孤獨地待在牀上,屏幕上依舊有視頻在播放——是文娟堅持要看的,一個訪談類的視頻節目在專訪關景恆。那天錄製完畢之後,關景恆很認真地囑咐靈境:“不要去看。”可是,既然是“女孩之夜”的點播節目,這應該不算靈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