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草綠霜已白i (第3/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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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旭不曾睜開眼睛,開口低低說道:“他自己開門見山,說是蘇靖非的庶子,卻與蘇靖非勢成水火。”“能信麼?”“蘇靖非有許多側室,不過後來納了個歌伎,十分寵愛,將他那些側室遣的遣,賣的賣,孩子流落在外一節,我看是真的。不過這蘇鳴,一聽說伯曜死了,便立即改口叫我‘陛下’——精明固然好,太過精明,令人不可不防。”“旭哥。”“嗯?”“咱們兩年沒一起習武唸書了。人家只當我在京中做質子,卻萬想不到你與我最是親厚,我回流觴的時候,姨娘她們還問你可有欺負我呢。”“追兵不遠,明天還有硬仗打呢,別囉嗦,睡罷。”“你是想着早點到霜還見紫簪姐姐罷,忒心急了。”鑑明嘿嘿地笑。
仲旭並不答他,只屈起手指鑿了他一個爆栗子,自顧側身睡了,脣邊抑制不住浮起一點笑影。
流觴軍與旭王所率羽林軍轉戰百日,於秋季金風初起時節抵達瀚州首府霜還城,沿途收納義軍與各地勤王軍隊,四萬餘人馬已成了七萬,原本駐守黃泉關的兵馬,並夏季新發的三萬,亦共有六萬可用。
東陸動盪,海港泉明城被僭王佔據,物資難以運輸;閔鍾以東的航路已被封鎖;西面的鶯歌海峽時時有白潮爲害,三條航路,已有兩條半成了死路。整個西陸的運輸補給,十有三四是依賴着這僅存的半條航路。滁潦海上,只有那些信奉龍尾神的雷州商人,仗着他們的木蘭船與經驗老到的羽族水手,往來於西陸與北陸之間。霜還城與歧州城成了北陸的通商樞紐,帶着夸父力士的雷州商隊反而愈發多了,賣馬的、賣盔甲的、賣糧的、賣油氈的,乃至希圖附驥軍中的巫醫僧道、民間謀士,各色人等麇集於此。注輦、吐火魯等國更遣來使節,聲言願意出兵幫助平叛。然而仲旭心中明白,在同一時刻,這些西陸國家恐怕也向天啓的僭王派出了負有同樣使命的使節與商旅。廣闊九州上,已知的黃金礦脈幾乎全都存在於東陸,也就是徵朝的領地上。西陸最富庶的注輦與尼華羅兩國,雖然出於盟約,還勉強支持着仲旭,但是這個趁火打劫,向東陸低價換取黃金的機會,他們是不會放過的。
注輦與徵朝本有盟約,仲旭的幼弟季昶在注輦學習雷州語言風土,實則是充當質子,注輦亦有一名公主送到徵朝養育,預備與皇族男子婚配。那公主不喜東陸氣候,一年倒有半年居住於霜還,正是仲旭心儀的紫簪。紫簪肌膚光麗,流盼動人,天生一股溫柔氣性,連首飾簪環也少用。注輦人長於航海通商,奉鮫人爲龍尾神,紫簪篤信猶深,日常只戴一枚注輦王室的鮫人紋章墜子,素潔無匹。
霜還城下,他們遠遠便望見白衣當風,是一抹幾欲飛去的影立於城頭,遠眺紅塵來路。
仲旭棄馬奔上城樓,紫簪看着他只是微笑,半晌開口說得一句:“半年不見,你就老了。”人都說,這輾轉苦戰的百日內,眼見着旭王與一干年輕將領老練起來,漸漸有了名將之風。惟有紫簪,像個沒見識的尋常婦人,只疼惜着他身形消瘦,容顏老損。
父兄死難、帝都陷落,他亦不曾露出一些慘痛神色。可是就因紫簪那一句話,他落了淚。他是旭王,未來的皇帝,平叛的統帥,他什麼都是,惟獨不能是個有喜怒,可病老的常人。亂世裏,只剩下她,拿他當做一個血肉之軀看待。
追襲的羅思遠部圍城不足二個月,瀚州的冬天便來了,風雪苦寒,糧草難繼,羅思遠部只得渡海退走。自十月至四月,七萬人在瀚州休養生息操演鍛鍊,靜靜蟄伏到了次年的春天。仲旭始終不肯稱帝,新娶的紫簪也只加了旭王妃的封號。
麟泰二十八年至三十一年,時光匆忙流逝,徵朝版圖上狼煙四起。戰況糾纏翻覆,民無寧日,不少村鎮連一名成年男丁也無,田野荒廢,糧秣布帛幾不可得,百姓襤褸,率人相食亦有聽聞。寄寓注輦的皇子季昶已經從孩童成長爲青年,在他百般周旋折衝的努力下,王師的補給還由注輦國勉強地維持着。仲旭能夠奪還帝位的話,注輦的公主紫簪就會順理成章地成爲徵朝的皇后,這就是注輦人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