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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點點頭。
我不敢相信。從何時起日本人變得如此猖狂,美國人和英國人變得如此無能?我把屏風打開,好讓母親在後面更衣,她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我裝沒聽見。她行事不拘小節,不忌諱年幼天真的阿州,我不行。他可不再是嬰兒了。然後,她跟平常一樣,開始晨起的深呼吸鍛鍊,隨着每次吐納氣息,她舉起雙臂再用力放下。
“出什麼事了,媽媽?”阿州問道,他冰涼的小腳趾曲一下,張一下。
“今天,阿州,你一定要當個大孩子。”
“好的,媽媽。”他不再活動腳趾,勇敢地在母親椅中坐直。
“要聽我的話。還有外婆的話。”我補充着,“記住,你是國軍軍官的兒子。”我轉身扶穩母親,她的小腳支撐不住,身體搖晃着。
“把我的夾襖拿來就好。”她說,“我要穿上。”
我正幫母親扣上夾襖時,素莉闖了進來,腰間抵着一個茶盤。“鬼子開進了上海的外國租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阿桂讓我跟您說一聲。”
有一剎那間,我感到一陣釋然——我想大概是釋然於這麼多年的焦慮和恐懼都終結了。我們無須再擔心失去自由和安全,因爲它們行將失去。透過半開的窗戶,可以看到院子裏的景象,在霧氣氤氳中,枝丫樹葉和院牆宅門互相掩映着,被窗欞和門框構畫成利落的四方圖景。窗外光禿禿的樹上,依然垂着去年留下來的豆莢,已經發黑扭曲。樹枝將景色切割成更小的畫面,在四方構圖中,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網狀。一縷晨霧在巷中飄浮着。這霧靄清高如許,遮不住我家磚塊的鑿痕,掩不住蔓上柱子的苔蘚,在林宅圍牆四周盤旋,朦朧了它的瑕疵。淪陷的日子應該不會太艱難吧?廈門、北平、南京和武漢這些淪陷城市,大家不都是在苦熬着嗎?
素莉的尖嗓門打破了我的沉思。左鄰家的傭人阿靜聽右鄰家的洗衣嫂說,日本人已經進了上海。“她的主人,要不就是別家主人,從無線電裏聽到的。”和其他幾乎從未見識過無線電的人一樣,素莉對來自無線電的任何消息都敬畏有加。她開始給我們倒茶,然後又停了下來。“啊,太太!他們沒辦法把坦克和卡車開上鼓浪嶼,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