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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在鎮上找了個店住下來,佯裝出去各村跑着收購桐油籽。倆人知道那個跟蹤的人就在不遠處,所以話也不多說。徐孝甫按他預先算好的地脈、水脈、石脈,再來看山坡態勢。夫人生前多病,臥的時間比坐的時間多,一張美人榻上她消磨了最後幾年。大凡造墓,最好的地勢是坐北朝南的羅圈椅地勢。徐孝甫看了一陣,發現山樑在山凹後面,隱隱約約是個美人榻。他把方位框定下來,然後開始細細察看樹羣。鳳兒突然發現自己對父親正做的事深深着迷。父親不是個簡單的賊;他每掘一座墓都要先做足學問。他會一卷一卷地讀書,一點一點尋訪地方人物誌,只要不超過五百年的墓,墓中屍骨生前的大致生活習性他都能推演出來。他告訴鳳兒,他要找的這堆屍骨生前常思念江南的家鄉,彈琴總彈採桑小調。又是命中缺水的人,從她字裏一個淼可以看出來。
“是個娘娘?”鳳兒問。
“二品巡撫夫人。”父親回答。
“啥時葬的?”
“明朝宣德五年。”
鳳兒有些懂父親的門道了。一個受寵至極的夭折的巡撫夫人會葬在能看見或聽見河水的地方。在她的墓前墓後會栽幾棵江南的桑樹。最後一代守墓人也是忠實主人的,他們在斷了餉銀幾年之後,在一個大荒年離開了墓園。
應該是墓穴的地方沒有任何植過桑樹的痕跡。但此處的南邊確實有條河,夏天水大時,水聲這裏也聽得見。
父女倆轉悠了兩天,徐孝甫不時停下來,看看女兒,鳳兒的臉色好好的,不是和陰間接上氣息的樣子。
“別看了,我頭不暈。”鳳兒揶揄地說。
又找了一天,那個盯梢的人都膩味了,從暗處跑出來,也不再裝扮鹽販子,肚皮上掖的兩把盒子炮都露了出來。這回是他說:“回吧?”他雖然是在問父女倆,樣子是沒商量的。他可是要急着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