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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暢不看書。”
“不看書?這本書不一樣,是他同學寫的,得獎了……”
“誰給他帶書進來,他都直接扔垃圾桶。他說看見字兒就頭暈噁心。”
心兒費了多少心血才讓他愛上語文?現在他要如數還給她。
“今天是重陽,你轉告劉暢: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少誰?”
心兒再次灰心地笑笑:“算了吧。只說保重,有信心,就行了。”
他陪她慢慢轉過身,沿着來路走去。一條街都是看守所的地盤,牆頭高得遮天蔽日,鐵絲網疏而不漏。那本省級文學雜誌被她拿在手裏。雜誌裝幀和印刷都顯得粗糙,封底印着本省兩種白酒的廣告,翻開封底,又是牀墊廣告和摩托車廣告,給雜誌寫稿的所有文人靠從來不讀他們文章的人發稿費。一個白酒商人爲了白酒廣告賞了文人們一筆獎金,得獎人的名單印在封面上,第五個名字是他的——“邵天一”,名字外圍被框了黑框。
此刻他和心兒站在墓地,面前有三塊黑色水磨石墓碑,前面兩塊上面刻着邵樹穩和董素芳的名字,因爲是兩座空墓穴,所以名字都用紅顏料描寫,只有他墓碑上的名字是鎏金的,表示亡者已在此安息。他跟心兒一起注視墓碑附近,蒲公英開了幾朵小黃花,一年中最後一茬蒲公英了。碑石上銘刻的字跡,什麼也不提,只提示“邵天一千古”,該說的都留給碑石兩側的生辰與歿日去說,生辰與歿日之間只相隔不到十八年。這年清明,母親和父親的大徒弟、二徒弟把他的骨灰盒遷到墓地。他和心兒一同環顧這片墓園,它離城區一百里,圖的是便宜。母親花了幾年積攢的小時工工錢買一平方米地皮,他們一家三口將逐漸在這裏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