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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彼得這時來了,我會把他介紹給父親:喏,這是彼得·寇恩,我離家後的第一個“date”。(注:幽會人或豔遇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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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我搬出去的第二個禮拜找到了我。他找到霞飛路560弄來了。是閨中女友把我的地址賣出去的。那天我在外面喫了一碗攤子上的燻魚面,又到弄堂口去拿早晨忘在那裏的大號熱水瓶。就在我提着一瓶熱水走進弄堂時,父親從一個剝毛豆剝蝦仁的廚房竹凳上站起來,“布克兄弟”牌的風衣被風掀起,活脫脫一個瀟灑倜儻的便衣。
他一定等了很久,等得房東不忍心了,請他進去等,遭他謝絕後,讓孃姨端出這個竹凳。好在天不太冷,白天一直有個黏糊糊的太陽。沒有那個小夫人,我和他是另一種父女關係,非常非常坦誠,也非常地相依爲命。
我拎着熱水瓶,他敞着風衣,相對而立,剎那間看到的,就是我們形影相弔的父女關係。誰也幫不了我們。再堅強再灑脫,在別人的國家成活下來,都是創傷累累。凱瑟琳是不會懂得這些創傷的,做了亡國奴也不會懂。
他說妹妹你喫飯了嗎?
我知道他一定沒喫,所以我回答說:沒有啊。
他高興地說那麼一塊兒喫飯去吧。我們去國際飯店,還是梅龍鎮?他知道我們已經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