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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留聲機,暈暈沉沉在客廳跳探戈,像是被誰大大地饒了一回。一下子想到帶魚。半個月的工資買的是油炸麪糰子,還是冷的、蔫的。她被這個想法弄得直笑,酒精從內到外地搖撼着她,笑得真透徹,好久沒這樣笑透過。
三點鐘左右小菲出門去,直奔陳益羣宿舍。因爲歐陽萸即將回來,也因爲歐陽萸即將不回來,她想找個人分享她的快樂。只有瞭解她祕密的人才能明白她的快樂。這個人只能是陳益羣。她進了他的房間。這是頭一回,她看見他嚴肅、律己的生活環境:一幅條紋布做的單人牀單,潔淨平整,一個竹製小書架,每層都鋪上雪白的紙,上面兩層放碗筷、手電筒、全家福,下面兩層放必讀書。牀邊有啞鈴,寫字檯上放着筆記本、墨水瓶、一張周詳的時間表。清教徒一樣缺乏樂趣和奢侈,跟歐陽萸整個成反比。不知是憐憫還是嫌棄,抑或還有點肅然起敬,小菲進門時的狂喜退卻下去。
陳益羣問她怎麼了。他的意思是:你是瘋了還是徹底想開了?要一不做二不休嗎?同宿舍另一個出去了,分分鐘都會回來。小菲告訴他,原先歐陽萸今天回家,改期了。他問改到何時。她不忍說改到明天。她說她就是來告訴他一聲。她出門去之後,門外一切照舊。並沒有人在門前轉悠,嗅着疑跡。
下午他們又找到一次說悄悄話的機會。在舞臺下的樂池裏。樂池裏昏暗莫測,他說:“噢,難怪你今天上午穿得跟個新娘子似的。小別賽新婚嘛。”
“喫什麼醋?”
“不敢。”
“益羣連你也要傷我,我以爲世界上的人都唾棄我的時候,你是不會的……”
“你傷我傷得還不夠?你想過沒有,我從頭到尾算幹嗎的?沒菜下飯了,拿我當塊豆腐乳,頂多就是這樣!你那副院長一回來,我就冷到一邊兒去吧!”
小菲一下抱住他。他這一說讓她恨那個傷他的女人,拿他當下飯小菜,拿他解寂寞,拿他出氣,報復她的丈夫。她得替他療傷。她想這個女人太不是玩藝,你看把他傷得多深?他哽咽得渾身發抖。她用嘴脣去尋找他淚汪汪的眼睛。不過小菲自己也不支了,那個不是玩藝的女人傷的可不止陳益羣,她也傷了小菲。
“誰在那裏頭?”燈光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