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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說:我說一百五了嗎?他把臉轉向我,手指點着自己鼻尖:是我說的一百五嗎?
王阿花看看我,說:你別緊張,他們倆是兩頭狼,總是要這樣咬的。你來住好了。那種地方租給人住,大概都不合法。美國的房子不達到一定的標準,是不能出租的,沒暖氣和洗澡設備,屬於不夠出租條件。
我看得出她有些分心——里昂把我的手乾脆拿到一層玻璃之上。他修長的五根手指從我的指縫穿過,就那樣交握在她眼前。
兩年前也在這間廚房裏,王阿花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個熱情洋溢的男人。聽上去他是一面在說話,一面在鞠躬。他說他只是打電話來感謝里昂,請她把他的謝意轉達給里昂。
對不住,您要我替您感激他什麼?王阿花問。她當時就坐在我現在這個靠牆的椅子上,心裏覺得蹊蹺。她腹內的胎兒已經開始遊蛙泳,遊的動作尚欠規範,尚欠準確,每一劃每一蹬都軟綿綿的,但她常在半夜感到他已在她體內昏暗溫熱的那泓水裏,遊動起來。他每一次屈伸都在那泓水裏劃出波紋,波紋一圈圈向外擴去,直擴到她的皮膚,指尖。
那個男人在電話裏對王阿花說:你有個了不起的丈夫。
王阿花心裏的蹊蹺變成了狐疑。她說:謝謝您的誇獎,不過他確實很了不起。
男人說:他非常愛你。他說他做這一切不是爲了我的孩子而是爲了你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