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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軍隊是個特殊的部隊。自給自足。”
我說他對極了,他對中國的理解一點兒也用不着我幫忙。他又來個明目皓齒的快樂。即便是特務,他也是個心地明澈的特務。他無非讓我明白,矇騙他不大容易,甚至是相當艱鉅的一樁事。假如我矇騙他,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喜歡對陌生人口是心非。尤其對一個上來就是對立面的陌生人,尤其是,他很可能發展成一個對立面的老熟人。
二十分鐘了,這個人到底想拿我怎樣?
第02節
“你和安德烈·戴維斯是怎樣認識的?”
“在地鐵站認識的。”
理查藍汪汪的眼睛滿是等待,等待我更正自己。我告訴他我當時在地鐵站等一個朋友,安德烈也在等他的朋友。“那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那是第三次見面。
理查往本子上刷刷刷寫着,要把我的不實之言落實下來。我得挺住,一口咬定的東西就接着咬。你又不缺這方面的見識。我六歲就見識過類似的局勢。我那時多沉着。審訊者比這位態度壞多了,手裏一根真正的軍用皮帶,銅帶鉤碰擊出危險的金屬聲響。它每響一次,父親和母親就一塊兒眨眼。銅頭皮帶一聲“丁零”,父母就出來了謊言,再一“丁零”,立刻又是真話。我的謊言卻貫穿一致,毫無矛盾,並圓潤流暢。那句謊言是什麼,已不必去記憶,只記得它給了我提前三十年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