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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劉先生聊了半小時。我在三十分鐘裏每一分鐘都出一身汗,因爲我發現自己精神跑得厲害,生怕不小心張口說:託尼,借我一千塊錢吧。
我在劉先生的電話掛斷後,在臥室裏團團轉。已經是深夜,我一面聽着牧師夫婦單調、中速的做愛節拍,一面踱着步打腹稿。我要寫封信給劉先生,告訴他我經濟上的狼狽,請他借給我下月的房租和水電費。這不比我媽當年給他寫絕交書容易。
我給理查·福茨打了個電話,是他辦公室的留言機接的。我口氣簡短有力,只說我需要立即見他。
昨天晚上回到家,牧師夫婦都沒睡。我剛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門鎖就從裏面擰開,然後我看見了牧師太太驚惶失措的面孔。她的嘴巴仍喫力地擺出微笑的形狀,眼睛卻白熱地瞪着。
我問:你好嗎?我想,大概是要跟我清賬了。
很好。她馬上回過頭去看牧師,禮貌順着慣性從嘴裏出來:你呢?
我說;很好。這時我發現牧師已邁着長腿捧上了他妻子,此刻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倆人就這樣一前一後一高一矮站着看我解下圍脖,摘掉帽子,脫掉靴子。我和他們仍在進行禮貌廢話。比如說:天氣真可怕,交通堵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