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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展覽會後,這些私下的抱怨有了更多的證據,“看吧,我們的藝術品,不比東瀛和高麗的展品獨特豐富嗎?我們的音樂,我們的油畫,我們的建築設計……無不說明了我們的優越!即便組織性不能和漢人比較,那也不是因爲我們的潛能不足,而是領土的豐裕程度有限,支持不了我們的發展!”
“如果我們不能算第二的話,爲什麼只搞歐羅巴紅圈航線?不搞大食、身毒、東瀛、高麗航線?這不就說明了我們的優越嗎!至少我們是比這些地方都要優越!”
雖然,彼此間這麼討論的時候,他們大概是遺忘了瓶子這個韃靼人學生,倒是把自己心底深藏的傲氣給完全展現出來了,這也讓瓶子見到此刻味美麪包店內的景象時,不由得會心一笑:寬敞明亮的麪包店一角,德札爾格正滿面笑容地和烏味美攀談着,從他的神態來看,很難想象他曾多麼面紅耳赤地爲歐羅巴的尊嚴辯護,把黑非洲的民間風氣大加鍼砭,恨不得跳起來踩到泥地裏去。
她和一個在麪包店的玻璃窗外徘徊不定,渴望地望着陳列品的大食少年擦肩而過,走進店裏,語氣輕鬆地和曾經的家教老師們打起了招呼——現在,這些學者早就不需要做家教來換取零花錢了,紅圈貿易鏈已經非常成熟,這樣,瓶子作爲他們第一批學生,似乎也代表了這些學者剛來買地時的那段深刻記憶,和他們建立起了一種特別的友誼。
雖然不會特地探望邀約,但如果在麪包店相逢,他們也會大爲歡喜,仔細地問過互相的近況,這一回也是一樣,一見到瓶子進來,幾個學者就搶着對她說,“韃靼格格,你來得正好,你的老師德札爾格正在自尋死路,你快來幫我們一起勸勸他——想要改變故鄉,有很多辦法,他大可不必這樣浪費自己的生命!”
一如瓶子的預料,他們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如今正在逐漸展開的‘生活標杆’宣傳,當然更不存在對合羣的焦慮了,這些學者居住在大學城附近,過着優裕的生活,醉心於知識的海洋,標杆對他們簡直是毫無約束,沉浸在知識中的他們,本來就全是極少數的怪人,他們的思考邏輯、判斷標準都和常人截然不同,經常有普通人難以理解的驚人之舉。
比如說,瓶子曾經的補習老師德札爾格,這會兒就在向烏味美打聽黑非洲的事情,因爲,他正準備動身返回歐羅巴老家——並不是在買地待不下去了,恰恰相反,他是割捨了自己蓬勃發展的建築設計事業,要抽身回老家去做更重要的工作:把買地的道統在歐羅巴傳播開來。
德札爾格認爲,這個至關重要的工作乏人主持,這是不應該的,同時,因爲這工作極致的危險性,他也不可能要求他的相識去做,只能自己出手,德札爾格初步計劃,在買地招募一個小組和他一起回程,同時,在沿岸的港口尋找志同道合的人,逐漸增強自己的影響力,隨後回到歐羅巴,在法蘭西腹地開始傳教,如果官方決定鎮壓他的話,他希望自己能從非洲港口獲得一定的軍事支持!
說實話,凡是能咂摸出‘生活標杆’背後潛藏的矛盾點,以及暗示的潛臺詞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對道統的實現失去一點兒信心,瓶子真沒想到,在這樣的一個節骨眼上,德札爾格還一門心思,狂熱地張羅着這樣的壯舉。看來,他不是完全沒注意到這一則新聞,或者只是簡單閱讀,淺嘗輒止,沒仔細考慮到‘生活標杆’背後的寓意,就是根本不在乎這點小小的負面跡象,依舊看好這個道統在大歷史尺度上的前景……
一時間,她還真不好判斷德老師會是哪種情況,她不知道法蘭西人是否都是如此,有時候出奇的天真,給人以頭腦簡單、容易發熱的印象,但這種簡單也並不是一以貫之,時而他們又顯得精細、謹嚴,深思熟慮而富有犧牲精神,擁有波粒二象性一般的兩面,你很難說出他到底是瞎嚷嚷,還是已經做好了以身殉道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