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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滿臉頹敗,毋望眼中也漸漸發酸,看看這滿手的繭子,看看這滿頭的華髮,她才二十八歲,竟被磨難摧殘成了這樣,早已不是描着細眉坐在繡墩上哄她入睡的嬸子了。毋望毋望,毋要奢望,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叔叔可知道?”她無奈地問道。
張氏抹抹淚,點頭道,“他知道,你齊嬸子半年前就來要過你的庚帖,那會子他還到裴家附近打聽過,終是做小,沒好同你說,不是遭了難,這件事斷不會再提的。”
毋望嘆口氣,朝她福了福道:“現下沒法子應你,容我再想想。”
說罷轉身回了房裏,插上門栓,矇頭大睡,直睡到天黑方纔起身,淨了臉,跪在父母牌位前拿銅錢占卜。只因平素不懂這些,到最後也未卜出吉凶來,索性磕了頭禱告,“爹媽,叔叔嬸嬸叫我去作妾,女兒原是不肯的,可如今叔叔被人撞下壩子摔斷了腿,又無錢醫治,日夜疼得打滾,女兒實是不忍,六年來靠着叔叔養活,無以爲報,這回且當盡孝吧。若爹媽答應女兒就叫這紙錢上的青煙捲起來,我明日便好回了嬸子,如若不然,那便收拾衣裳連夜逃出去,不管天涯海角,女兒定能活下去,望二老給我指條明路。”
復又磕了頭,燒了紙錢,巴巴地望着銅盆裏,待紙錢燒盡了,忽地見一縷青煙打着圈的往上,樑上貼的紅紙下翻飛起來,想是爹媽地下有知,也要叫她報恩了。罷罷罷,山窮水盡了還挑什麼,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想那裴相公與夫人倒是蝴蝶情深,成親五年尚未納妾甚是稀罕,如今不是夫人無所出,怕也不會讓別的女子再入園子了,可惜她竟要去搶別人的夫君,也不知那兩人之中可有她的位子,若沒有,想來晚景也甚淒涼。
正胡亂想着,外頭有篤篤的敲門聲,毋望起身開門,不防一個小小的人撞進了懷裏。
“春君姐姐,”德沛哭得抽抽搭搭,“你要嫁人了嗎?還是與人做小老婆?那怎麼成!村頭阮秋的姐姐前日回門,臉上鴿蛋大的一個瘀青,聽說是叫正房打的,你也要這樣了?”
毋望挑了挑眉,作勢道:“誰說的?做妾也有許多門道,阮秋的姐姐捱打是因爲她笨,討不得主子的歡心,你春君姐姐豈是這樣的人,沒見我給你扎的蟈蟈籠子多好看嗎,日後定然叫主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