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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裏的慘叫聲漸漸小了,夏侯瀲跟着沈玦他們進了大門。繞過影壁,青磚地都是殷紅的血,混着雨水流進溝裏,不一會兒洗刷得乾乾淨淨。番子們在處理屍體,挖開土,刨出大坑,有名無名的,一具一具扔進去。屍體層疊在裏頭,頭靠着腳,腳並着頭,臉上還留着驚駭的表情,定格成一個五官猙獰的面孔。
店堂已經清理乾淨了,桌椅拉開,中間只留一張靠山椅,旁邊放一張烏漆的茶几。地上跪了兩個人,穿着明黃色的飛魚服,頭上沒戴帽子,網巾歪斜,臉上的肉不停地發抖,依偎在一起,像霜風裏的凍鳥。店家和老婆孩子縮在西邊板壁的角落,頭頂的壁上懸空伸出來一個木頭架子,上面放了一座泥金財神像,他們把財神爺當成了菩薩,念着阿彌陀佛不停地拜。
沈玦彎身坐在椅子裏,曳撒的裙襬扇面一樣打開,錦繡膝襴金銀交錯。那兩人看見沈玦,齊齊打起了擺子,沈玦卻不理他們,伸手一指夏侯瀲,道:“端盆油過來,把他的臉洗刷乾淨。”
番子們端來廚房裏的茶油,又取來巾櫛。夏侯把臉上的妝卸得乾乾淨淨,還要了盆清水洗臉。
朱順子已經看呆了,他沒有混過江湖,這樣的易容絕技有耳聞但不曾親眼目睹,現在嘴巴里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夏侯瀲卸好妝,坦然地看向沈玦。
沈玦站起身走過來,他長得高挑,影子落下來,罩住跪在地上的夏侯瀲。夏侯瀲下意識地微微向後,沈玦伸出手,在他臉上摸索,不死心似的,非要找到面具的縫隙,把它撕下來,露出他原本的臉。
可是,沒有。
沈玦的心徹底涼了。他覺得自己可笑,明明過了三個七月半,明明下定決心不再想了,還抱着這樣微末的希望。遇見一個會易容術的,就覺得有那麼一點兒可能,抓住了就不肯放手,非要真相在眼前一點一點撕開,心也跟着一點一點滲血,最後鮮血淋漓,才罷休。
人不怕一輩子埋在暗無天日的深淵裏,就怕好不容易爬上去看見一點光明的影子,伸手想要抓,還沒有到手裏又跌了回去,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