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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一心想着科舉高中,不爲別的,只爲能到京城見一次生身父親,把我娘十數年苦等的癡和怨親口告訴他……”清脆的擊碗聲止,趁着酒興謝君恩斷續地開始講述生平。 “什麼鴻鵠之志,報國之心,全然沒有,僅僅就想是見那個男人一面。可惜官場深如海,一入便再也浮不上岸。平步青雲,娶格格爲妻,生女……頤慧死的那夜我在和糰大人府中赴宴,急匆匆地趕回府,結果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生前,我忙於和官場中的各大小官員周旋,經常讓她守空房,她一句怨言都不曾有。死後,她也決不會說出一個抱怨的字。我和我爹一樣流着寡情的血,同樣辜負一位好女子的心。” “逝者已矣,您再悔恨也於事無補。不是還有盈兒嗎?我想頤慧格格死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未成人的女兒,只要您善待盈兒,相信頤慧格格死得瞑目了。”縱使知道自己的安慰言語不起任何效果,但她仍不能不說。 “哼哼哼……逝者已矣……那活着的人呢?”醉眼??,他搖晃着站起身。 活着的人?懷着無法解脫的悔意痛苦一世?漫長無望的折磨! “那我這個活着的人又如何釋懷?滿漢之分!可笑啊……那個男人因爲我娘是漢人而不得不遺棄我們母子倆。而我呢?就因爲頤慧是滿清貴族的格格,而總是刻意地疏遠她……既然介意她是滿人,既然痛恨滿人,爲何要娶她?爲何要對那些滿人彎腰鞠躬?雲顏,你不覺得好笑?如此口是心非,道貌岸然……” 無語,他抱着裝有半壇“竹葉青”的酒罈,一仰脖子,張大嘴,盡灌入。恨不得醉死,一醉解千愁,愁盡便不再醒來,人生如若如此,豈非真是一了百了?但太清醒了,醉不了、死不了,唯有苦。 他欲醉,醉態畢露,然心卻一直不醉。而云顏則欲哭無淚,爲眼前的男人掙扎不出死境般的絕望心情而悲哀。 “您醉了。”她輕輕道。 雙手撐着桌子勉強止住搖擺的身軀,他笑得極爲難看。 “那能寂寞……芳菲節,欲話生平……夜已三更……一闕悲歌淚暗零……遇酒須傾……莫問千秋萬歲名……” 重複的斷續的詞,無淚的痛哭! 此一刻,雲顏終於透徹地明白謝君恩眉宇間的沉默與傷悲。這男人也許有點懦弱,常常彷徨着自己所做的一切;也許太過沉默,顯得過於無情無性……但重要的是他會自審,能懺悔,也敢於獨自默默地揹負自己種下的罪之果。 悔恨無用!勸說無用!酒醉無用!怕只怕,時光倒流後,他們,依舊會頑固地選擇以前所選擇的路。縱使滿懷歉意,滿腹的抑鬱,可心中的執着卻註定如今各自的悲涼。 “雲顏……你告訴我,爲什麼一定要分漢人和滿人呢?爲什麼,我非得流着他的血呢?既然我是個漢人,爲什麼非要娶個滿清的格格爲妻呢?又爲什麼,她活着的時候我不好好珍惜她,死後卻總忘不了她?” 縱使有些見識,她仍被他問得啞然,想了良久,她才遞杯酒給有八分醉意的人。 “飲了這杯酒,您能告訴我酒爲何是冷的嗎?” “因爲……沒有人去燙酒。” “便是這個道理,皆爲咱們自尋的煩惱。夜深了,您還是回屋睡吧。”她扶住差點跌倒的他。 “不……不……用了……這兒涼快,我今晚就睡這了。”大着舌頭,他推開她,躺在與欄相連的長凳上。雙眉皺成一團,打個酒嗝後說睡便睡。 實在無能爲力,雲顏回屋取了條薄被爲他蓋好。唯有月下一人獨酌! 謝君恩一醉吐盡辛酸悲意,偏偏她是醉不了的苦。凝望他沉睡中猶留有悲哀的臉,她想不憐惜同情都難。縱使堂堂七尺男兒,官居四品,只要是人自有胸口一塊柔軟脆弱之處!因此,她,雲顏,自也有無法釋懷的心結—— “雲先生,您以後就喚我豔紅好了。” 謝君恩帶回的妓院姑娘和以前那個情比金堅的青樓名妓有相同的名字。 “豔紅……以前我也認識一個叫豔紅的姑娘。” “不稀奇,每家妓院都有叫豔紅的,俗名,叫先生見笑。”她回她一句,笑得輕浮。 她無語,死去的另一個豔紅說過同樣的話。 同名不同人,同人不同命!她只希望,天下的好女子都能有一個圓滿的歸宿,卻懶得再在乎自己歸身何處。 抱着酒罈隨風而逝,孤老而終,如此結局正適合她如此不解人間情滋味的女子! 7 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6:07 p《穿越文合集》 思無從解 大清夜宴1作者:葉迷 驟捲風雲 “老爺……老爺……” 謝君恩感覺暈暈乎乎的,忍着頭痛,他勉強睜開雙眼。刺目的光線,他佈滿紅絲的眼睛難受得想流淚。迷迷糊糊覺得呼喚自己的應該是熟悉的微笑容顏,但焦距逐漸清晰後見到的卻是一張經過仔細描繪的俗豔笑臉。 “怎麼會是你?”酒意未醒,他咕噥。 “不是賤妾,還會是誰呢?”豔紅刻意賠笑道,“老爺您怎麼在水榭裏睡了一晚?也不怕着涼。” “啊。”他起身,整整零亂的衣飾,同時也看到掉在地上的薄被,心裏已有七八分的清楚。 “豔紅,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回老爺,怕是已過寅時。” 聽者心頭一涼,知是誤了早朝時間,乾脆索性差人告假一天。 “讓丫鬟送洗臉水到我房間,再找幾個人把這裏打掃一下。” “是,這薄被就由賤妾替老爺送回房。”討好主子,豔紅伸出的手才觸及被子就被另一人眼疾手快地搶先一步。 “不用了,這被子我自會帶回房。你去請李管家到我房。” 不能將不悅表露出,豔紅唯有稱是離開。 抱着薄被回房換下皺了的衣裳,瀨口洗臉完畢後,恢復精神的謝君恩喝着廚房送來的蔘湯,邊等李管家。 “給老爺請安。” “正等你。”見要等的人進屋,謝君恩坐正姿勢,“豔紅也來了好些天,你說說府裏可留得她?” “這個……”老總管微沉吟,“……不好說。這姑娘機靈又細心,交給她辦的事情都辦得妥妥當當。但是……恕老奴直言,府裏留不得她長久啊。” “爲什麼?” “老奴雖老,但也不至於老眼昏花。豔紅出身不好,多少沾染了某些壞習氣,又長得勾人。府裏未娶的侍從長工不在少數,自從她來後大家做事都心不在焉。府中又有不少未出嫁的女孩,豔紅可不是好榜樣。” 承認老管家所言,謝府的主子點點頭。 “當初我收留她時未顧慮周全,等回了府才發覺諸多不便。你代我問豔紅,看是不是找個媒婆,由謝府辦嫁妝,幫她找戶好人家在京城安頓更好。” “老奴待會兒就去問。” “還有,你要多注意雲先生的喫、住、行,哪樣缺了就立刻補上,不要怠慢。” “是。”老總管應道,“說到雲先生,剛纔老奴在花園裏碰到了她,她要我請您到飯廳一起喫早飯。” “知道了。”心頭掠過淡無痕跡的喜悅,他故作不在意地又問,“雲先生沒說別的嗎?” “沒了。” “下去吧。” 管家依言退下,謝君恩便急急出屋。跨進飯廳時,雲顏和謝盈已入座。飯桌上端放着一小鍋小米白粥,一盤鮮肉包子,一碟玫瑰腐乳,一碟酸泡菜,一碟醬瓜。 “爹,你看,今天的早飯都是先生做的。肉包子可好喫了,還有這個酸泡菜。”謝盈滿嘴食物嘟嘟囔囔。 “我想您昨兒喝了點酒,最好喫點清淡的,所以就親自做了這些。這三樣伴粥小菜都是我以前在家中制的,您試試。”雲顏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