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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一眼就在人海中認出來了,沈幕西,他穿着白襯衣,背有些佝僂,在人羣中,慢慢地消失。 她這才反應過來,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朝沈幕西消失的方向跑去,她嘴裏大聲地叫着沈幕西,沈幕西…… 她穿過一撥撥人羣,看見沈幕西就在幾十米外的人羣中,忽而會出現他的身影,她欣喜萬分,不顧一切的拼命朝人羣中擠,一邊擠一邊喊着沈幕西的名字。 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也在朝人羣中尋覓着。 白槿湖並不知道,她在唐人街一出現時,沈幕西也看到了她,她憔悴失神的樣子,沈幕西跟在後面跑,喊着她的名字,她失魂落魄地轉身朝人羣中張望,然後進了那家中國麪館。 沈幕西沒有見到她進了麪館,還以爲她還在人羣中,所以也在人流中尋找她的影子,走得極快。 她跟着那個時而出現時而消失在人羣中的背影,跑了好幾條街,她幾乎隨時都要虛脫暈倒下去。終於到了一個人羣散了開闊的十字路口,卻再也不見了沈幕西的背影。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喊了一聲沈幕西,沒有回應,只有冷冰冰的馬路知道,這是一個從遠遠的中國而來跑遍了巴塞羅那街道尋找心愛男人的女子。 沈幕西剛好過了馬路走向另一條街,他亦是覺得自己跟丟了她,忽然聽到身邊好像有人在叫他,再仔細聽,沒有聲音了,只是錯覺吧,沈幕西想。 她像是個和家人走失了的孩子,蹲在馬路邊,痛哭失聲。 散了,他們終究還是散了。 那天晚上她回到租住的一個臨時的小旅館裏,跑了幾天,腳上也起的滿滿都是水泡,一碰就疼。她喫不下什麼東西,就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她責怪自己,也許白天跑快一點,喊得聲音大一點,她就能追上沈幕西了呢。 昏昏沉沉睡去,睡到半夜做惡夢,夢見沈慕西滿身都是血,站在一條河的對面,他對她說着什麼,看似很大聲地說着,她一個字也沒有聽見。他們隔着那一條河遙遙相望,滿是深情,卻觸不到彼此。 他們,是觸不到的戀人。 驚醒時已是凌晨兩點,她沒能從夢中的驚恐回過神,她掀開被子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她要找他,她確定沈慕西就在不遠處的某個轉彎等着她。 凌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她站在馬路中央,涼風習來,她緊緊抱住自己,就像稍不用力,就會支撐不下去。 所有的所有,都讓人失去了支撐。 她在一個無人的路口被兩個黑人大漢攔住,他們一隻手拿着酒瓶,打着飽嗝,壞笑着用西班牙語說笑着。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你之後,不會了。 她在一個無人的路口被兩個黑人大漢攔住,他們一隻手拿着酒瓶,打着飽嗝,壞笑着用西班牙語說笑着。 她要走,他們捉弄着她,將她推來推去,她虛脫的身子幾乎是任人擺佈,她被壓在了地上,她多麼想伸手抬腳反抗,可是,一丁點力氣都沒有,難道要就這樣在異鄉被兩個男人侮辱嗎?她只能用喉嚨發出小獸一般的低號。 她腦子炸開鍋一般的亂了,眼前兩個黑人的臉對她垂涎三尺的樣子,她一陣噁心,加上路途奔波,多日來的辛苦,她哇的一下就吐了出來,止不住的作嘔,把胃裏的酸水都嘔吐了出來。 兩個想輕薄她的黑人見狀厭惡地抬起腳就要踹她,她感覺突然眼前一花,倒在了地上。 距陸澍不放心,悄悄地遠遠地跟着她,在巴塞羅那,穿過了一條條街,看着她苦苦尋覓沈慕西,他心碎成了一片片,零落在巴塞羅那的街道上。 他遠遠看見兩個黑人攔住了她,他那種怒火湧的三尺高,他握緊拳頭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跑上去。那兩個黑人看陸澍那喫人一般的狂怒擺出的功夫架勢,氣勢上就被嚇到了,交換了一下眼神,忙落荒而逃,好像說着中國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了。 其實那些都是陸澍在拍電影的時候,武術指導教的些招式。 鵪白槿湖歪歪躺在地上,滿臉發白,陸澍伸手摸她的額頭,燙得不得了,她在發燒。天啊,這個瘋女人,難道自己發燒都不知道嗎,現在流感這麼嚴重,她可千萬別感染上了。 陸澍將她背在背上,她怎麼這麼輕,都沒有什麼分量了。他想,槿湖,原諒我,我必須帶你離開這裏,你發了高燒,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裏,你會死。而我,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你死在這裏。我帶你走,不要恨我。 白槿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麻雀正叫鬧着不停,陽光斜斜地照進了落地窗,天藍色的窗簾讓人心都亮敞了起來,她打量着周圍,白色的房間,白色的牀,病房。 發生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像是之前墜入了一場深深而綿長的睡眠,夢裏沈慕西拉着她的手過樹穿花,來到了一個空地面前,空地的周圍都是成片的樹林,陽光普照着。沈慕西說要在這裏造一所小樓,南面是臥室,中間的是客廳,有大大的落地窗,外面種滿了桃樹和向日葵。 他牽着她,她在夢裏咯吱咯吱地笑了。 寧願這樣沉睡不醒,夢裏有慕西,就不寂寞。 她下了病牀,病歷卡上寫着高燒,甲型流感疑似病例,醫院是南京人民醫院。南京,怎麼是在南京,她剛剛不是還在巴塞羅那尋找着沈慕西,怎麼一夢醒來,已回到了南京,究竟發生了什麼。 頭很疼,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拍打着自己的額頭,看見病房上寫着“隔離房”,她啞然失笑,原來自己真的被隔離了,甲型流感疑似病例,她管什麼呢,她要出去,她還要去找沈慕西。 她使勁地敲着病房的門,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這是什麼醫院,你們憑什麼關我,你們放我出去! 一個戴着眼睛的醫生擔憂的站在病房門口,隔着玻璃,看着白槿湖在病房裏情緒失控的樣子,他對站在身邊的陸澍說:她怎麼了,精神這麼不穩定,我真的擔心她會瘋。我看,在隔離室待不久,她燒退了,也要被送到隨家倉去了。 隨家倉是南京腦科醫院,南京人都俗稱那裏是瘋人院,如果有人說你是隨家倉出來的,那麼,就是罵你是神經病了。 不會,她不會瘋的,你信嗎?她不論怎樣的失控,都是暫時的,冷靜下來,她就會好的。她不會瘋,她心裏放不下一個人,她念着他,她記着他,她不會瘋。陸澍望着她在病房裏焦躁地尋找着出口,堅定地說。 她只是,想尋找一個出路,那條路口,是通向沈慕西的。 陸澍望着這個曾經美麗動人的女子,已經爲了尋覓一個叫沈幕西的男人憔悴的不成樣子,她被隔離期間,起初每天都僅僅只喝一碗粥,剩餘的時間,就是躺在病牀上對着天花板流淚。 沒人能理解,陸澍也不能理解。 可是,他多想寶貝她,讓她快樂起來,讓她忘掉那個叫沈幕西的,重新回到他身邊。如果有這樣的機會,那麼他陸澍願意爲她放棄眼前的一切。 但晚了,她不會願意的,她根本是愛入膏肓了,這世界上大約是沒有任何一種解藥可以解她的魔怔了,她愛沈幕西,除非她死了,活着的一天,她只有沈幕西。 沈幕西,還有誰可以取代你呢?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你之後,她不會再愛人了。 被隔離了一個月後,她就被排除了疑似病例,她看起來臉色還好了很多,陸澍站在病房門口捧着一束向日葵花接她出院。 她抱着向日葵細細的嗅着,那是一束經過特殊製作的花幹,不仔細看,就像是鮮花一樣鮮活,她芬芳滿面。沈慕西,我爲你,瘋過,哭過,不要命過,我還是沒有找到你,我們的愛就像是這一束花幹,雖然風乾,卻還是鮮活動人。 陸澍開着車帶她去夫子廟的夜市上喫燒烤,她拿了一大串,上面撒了厚厚一層辣椒粉,她就那樣肆無忌憚的叉着腿坐在街攤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