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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俯照江面,水輪聲、碓聲、礱聲響徹兩岸。 王葛聽習慣了,不覺得吵。上個鬼工木球雕刻好,已經給了桓縣令,她在雕刻新的。從這個木球開始,她要雕三層套球了。 高月在屋外輕喚:“主吏,桓公子來了。” 桓公子?王葛立即出來,確是桓真。他臉早凍僵,想笑,笑不出來:“天冷,可有熱湯?” 在臨水亭換馬時,他讓溫式之留在那了。 平時王葛的吏舍只有兩名匠徒,客女高月、馮織住在靠院門的側屋。桓真進來後門不再關,並且王葛讓高月進來。 阿蔞去取熱食,馮織去端熱水。 “郎君哪天啓程的?”王葛問。 換以前,她頭一句只會問出了什麼急事?桓真如實道:“初五。正月十六之前必須回兵營。” 二人短暫沉默。 “阿荇何時……” “阿荇已……” 二人同聲起,同時止。 王葛身後的阿薪,桓真身後的高月都更垂頭,更屏息。 桓真不再拖延:“我說幾句話就走。阿葛,沒人比我更適合,你聰慧,知道我指的什麼。我唯一的擔心,是在你十五歲之前趕不及,這次匆匆來,想知道你的顧慮除了家境,還有沒有別的?比如兩地之距,比如厭惡。” 兩地之距會有解決法,厭惡他就真的沒機會了。 “桓郎君對我一家有恩……” “我冒失來,莽撞問出這些話,已然把恩抵消。” 王葛抬起眸。 這一世,她很明確,她是必須要成家生子的,即使憶起前世的遺憾,她爲了今世的家人,一樣不改想法。兩世加起來的歲數與閱歷,令她遇到任何同齡少年都不會有情意,那爲什麼不選個志同道合的伴侶?不選個基因好的? 對面的少年正直,勇敢,能文能武,聰明,見識廣,個子高,英俊……關鍵是中意她!爲什麼她有好的、熟悉的不選?去等差的、去賭那些她不瞭解的? “只有家境。”王葛凝望,認真得重複道:“只有家境。” 這句重複是告訴她自己:定下了。 就是桓真吧。 桓真笑,雙肩放鬆。“你回家後可跟翁姥、跟阿叔說,不管我家來幾次,依舊拒親。” “好。”王葛將案角的篋笥推給對方:“這裏面一共十二塊大小不等的正方形木板,我管它們叫牽星板,我僅有初步設想……你拿去洛陽……或許可用於航海……” 桓真匆匆踏月來,匆匆踏月走,背上的篋笥牢牢縛緊,跟他的人生一樣,從此多了要牢牢承擔住的事。 王葛焦急等待一天,臘月二十六巳時,郡署的糧車隊伍終於來了。押車的郡兵浩浩蕩蕩,帶隊之吏是上次來過的郡兵曹史陳承。 “哎呀,耽擱了,耽擱了。路上雪厚,不是這車陷、就是那車壞。”陳承苦笑着解釋,問:“這就上山?” 王葛點頭:“對。” 陳承向後方下令:“趕緊!卸車抬糧,速速上山!” 王葛肯定不能先行。每卸空一輛車,空車得駛往材料區,後車才能依次往前提,明明有匠工打手勢引導,但就是有郡兵充耳不聞。不能再這麼沒秩序了,她直言:“勞陳官長指派武官協調畜車,怎麼都得在天黑前把糧運過峭壁,不能再耽擱了。” “天黑前運過峭壁?你當是走平地啊!”陳承急了:“山路都是雪,又都扛着這麼重的糧,就算能走到峭壁處,不還是得歇腳、得明天才到營地?” 王葛態度不退讓:“兵曹史不考慮天氣變化麼?今晚過峭壁,明天就算風大雪疾也能把糧運到營地!我寧願今天辛苦些!” “那你扛糧啊?嘴上誰不會說?”扛着糧袋的一郡兵路過出聲,語氣很衝。 王葛怒目,對方是被她攆離葦亭的伍長趙力!“我可以扛糧,你可以制木麼?” 趙力後頭的郡兵姓史,是八月底時隨趙力一起離開的護衛,見趙力被嗆住,大聲喧嚷:“路上若非你們匠人造的車總壞,能延遲到現在纔來麼?” 王葛:“真是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匠人不造車,你從山陰城出來就得扛着糧袋走!” 廢物!陳承不耐煩道:“行啦、行啦,張着嘴那麼多話,不嫌灌冷風啊,趕緊!” 真是太明顯了,看似斥責趙力兩人,諷的其實是王葛。 李羔過來了,站到匠工那,喝令:“一個個麻利點!不願乾的、或覺得這活是給王主吏乾的,就放下糧袋從哪來滾回哪!要麼攢着埋怨,明天講給積射將軍!” “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出自《論語》,是說君子嚴格要求自己,小人只會譴責別人。 請假 友友們抱歉,今晚更新不了了。 395 火星之念 不少郡兵都知亭長李羔武功深不可測,因此他只盯一會兒,車輛來往、卸糧的速度就全跟上了。 李羔過來提醒王葛:“上山還好,他們忌憚中軍,不敢延誤。下來後呢?”葛洪將軍肯定不會留對方在山上耗糧,這麼多的人下山後賴在匠肆過年,匠肆辛辛苦苦貯備的山貨非得被喫空、拿空。 “我跟臨水亭說好了,他們今晚就把庫舍貯備運往縣署。”反正陳兵曹史得上山,留下來的郡兵跟任亭長搶吧。搶到是能耐,她眼不見心不煩。 山底事務暫由呂匠工監管,王葛和李羔、沈護衛開始登山,陳兵曹史在他們前頭。四人均沒負重物,陳承逐漸走快,突然一踉蹌,蹬下來那塊石頭趕上臉盆大了,嘰裏咕嚕帶動更多的碎石、泥土翻滾而下。李羔拽着王葛避開,沈護衛躲得頗狼狽。 人數多爬山出這種情況常見,且陳承抱拳表示了歉意,王葛三人就算懷疑對方故意發壞,也沒法計較。 這樣下去怎行? “我們走另條道。”王葛朝右方指,“從這過去是耽誤些時間,但到達峭壁的距離跟此條路差不多。” 李羔:“之前走過麼?” “走過,葛將軍也走過,他同意把那條路作爲備用運輸道。” “好。” 三人當機立斷。走過去確實耗掉小半個時辰,不過攀爬間無額外顧慮,到下午未時,他們已經越過大部分郡兵的水平位置。 備用運輸道的植被不同,土地硬實,缺點是沒來得及搭建補給屋,離山溪也遠。 沈山驚喜,摳起一塊褐色石,這種石相擊易出火星,雖然比不得上好火石,但這是白揀的啊。他跟李羔說:“別看野山大,這類火石可少了。” 李羔:“幸虧少!這種石頭若是多,趕上天乾物燥時,再跟剛纔一樣的情況滾落,很容易砸擊出火星,引發山火。” 王葛:“是這樣的。賈舍村的賈太公生前時常命族人與村鄰結伴上山,撒網似的尋找火石,能運下山的全運下山,就是爲避免剛纔……那情況。” 她腦中突然想到什麼,欲仔細尋思,被沈郡兵接下來的疑問中斷了思路。 沈山詢問李羔:“陳官長拖延這麼多天才送來糧,就不怕葛將軍發怒麼?” 王葛也不解,明知路途難行,爲何不提前啓程? “你們以爲積射營只來這二百餘人麼?常駐進山陰城中、會稽山的還各有五百人數。” 沈山由疑轉驚:“常駐?那郡兵營怎麼辦?”有中軍了,何必再設郡兵營? “所以山陰城裏什麼傳言都有。有傳郡兵營即將撤消的,把郡兵遣回各鄉爲鄉兵。也有傳中軍諸營兵士不足數,將從郡兵裏擇人補進積射營的。”李羔不必愁,他曾在祖約叛亂中立下大功,動誰也動不了他。 沈山不安,暗想,從今往後一定得擔好護衛之職,說不定將來的出路在王主吏這裏呢。 王葛明白了,倘若郡兵營解散,掌會稽郡軍事的謝郡尉沒多大影響,但陳承的兵曹史之職就難說了。就算如第二種傳聞,積射營挑一些郡兵補充不足,能挑幾個?像趙力此等犯過錯的,恐怕連被挑選的資格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