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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眼前这尊木像无灵,空有其形。 当年应缇与她先后殉于神魔大战,她甚至未能好好送一送应缇,今日便权当是送她了。 令黎将三支清香点燃,对着应缇的塑像虔诚拜了三拜,风拂过,清香的尽头有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令黎拜完,将香插入香炉。 回身时对上姝燃的目光。 姝燃的眼珠漆黑,眉眼有股特别的英气,她是琅鸟,理应天生敬畏凤凰,但她却敢直视令黎。对上令黎的目光也未见慌乱,只是泰然自若地将视线转开。 一同离开祝余庙,姝燃若有所思道:“天酒殿下的愿望,还需要凡间的庙宇帮忙实现吗?” 令黎不解看向她:“愿望?” 姝燃道:“凡人都说祝余庙灵验,有求必应,所以香客络绎不绝。方才见天酒殿下举香时眼中满是诚意,难道也是许了心愿?” 凡人有心愿,向神灵祈求,神灵的心愿,自无法向旁人求。不过她与应缇之间的尘缘,令黎并不打算向他人说,便敷衍道:“嗯,许了。” 姝燃惊奇问:“什么样的心愿,天酒殿下也不怕这祝余庙担不起?” 令黎随口道:“也不是什么大的心愿,不过是来都来了,应个景。这里求什么最灵,我便自求的什么。” 她说完,只见姝燃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目光在她与竺宴身上打转。 令黎不解地看着她。 半晌,姝燃吞吞吐吐道:“说是,这里说是,求子最灵。” 令黎:“……” 竺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尴尬,姝燃说完就赶紧逮着青耕飞出去玩了。 她抢了令黎的路,让令黎无路可走。 两万年前也就罢了,那时她与竺宴两个是纯情的少年少女,平日里亲一亲嘴巴都要脸红,在一起后她就灰飞烟灭了。可是后来她以令黎的身份重生,与他结下姻缘灵契,在一起千年,天上地下都知道他们恩爱,然而整整一千年,却未有子嗣。 然后今日她就来拜祝余娘娘,还对姝燃说别人求什么她就求什么,这在姝燃看来可不就成了她千年未有身孕,走投无路,竟来求凡间的庙宇吗? 几万年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令黎一巴掌捂住脸。 “我没有,我不是……”令黎尴尬地向竺宴解释,“我只是随口敷衍她……” “不曾想她竟信以为真了。”竺宴麻木地看着她,“你猜她最后意味深长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令黎:“对不起,连累你了。” 竺宴转开头,淡道:“无妨。” 片刻后,又不轻不重问:“我若将她杀了,你会生气吗?” 令黎:“……” 倒也不必杀人灭口吧? 令黎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了。” 竺宴:“嗯,你说过了。” 令黎安静了一瞬:“其实我大概猜到了。” 竺宴指尖一僵。 “只要我还是一块木头,就不会怀孕,对不对?” 竺宴低眸看着她,视线从漆黑的睫毛下流出,很深,很安静。 令黎便知道了答案。 她本是凤凰,却因灰飞烟灭,只得居于扶桑木中,然而她却也不是真正的木头,便无法开花结果,无法以木头的身体衍嗣绵延。 她若想要和竺宴有孩子,便需要恢复凤凰的元神。可她同时又有天罚,凤凰的元神一旦苏醒,她也活不成了。 “竺宴,”她仰着脸,“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将来我不在了,你一定会很寂寞吧。” “嗯。”竺宴没有否认。 令黎目光黯了黯。 竺宴道:“但不是因为你的如果。” “什么?” “不论我们有没有孩子,你不在,我都很寂寞。” 他直直看着她:“我从前从未觉得寂寞,我第一次懂得寂寞,是你来到了我身边又离开。从此,就注定我的寂寞只会与你一人有关。其他人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没什么所谓。” 獾疏又在周遭探查了一番,总觉得斳渊的气息就在祝余村,可真进了祝余村,那气息又淡了,它又不确定起来。 若要如此寻斳渊,便如大海捞针了。如今唯一的线索,便剩下那只琅鸟。 姝燃倒也坦荡,坦言道:“天酒殿下若果真要寻斳渊君,或许可与我一道,但我也只能勉力一试,不敢保证定能寻到斳渊君。” 令黎谢过姝燃,又问:“你眼下要去何处?” 姝燃道:“客栈。” 姝燃要在祝余村停留,需找个客栈落脚。可祝余村被孟极为祸二十年,人口只出不进,客栈早已不复存在。一行人正打算先去附近的镇上,却遇见刚从镇上回来的村长,村长感恩令黎为祝余村除去大妖,盛情邀他们前往自己家中,令黎想到村长家中院子确实宽敞,却之不恭,便再次住进了村长家中。 他们上次来时,令黎与竺宴还“不熟”,村长家中房间多,给他们一人一个房间,这次村长也跟上次一般,将他们安排在离得最远的两个房间。 令黎飞快地看了竺宴一眼,但见他没说话,她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回房的时候,她十分自然地跟在竺宴身边。 竺宴看向她,她索性抱过他的手臂,仰头道:“我们是夫妻,又没有吵架,自然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竺宴似笑非笑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上次是还没有想起来啊。” “我是说……”竺宴傲娇起来是真傲娇,这个时候又想起她假装失忆的事了,想跟她计较一番,话出口又还是作罢,“罢了。” 他也不可能真跟她计较。 夜里,令黎躺在竺宴怀中,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正睡得深沉,迷迷糊糊皱了下眉,很快,外面的声音越发清晰,她渐渐醒过来。 打斗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 竺宴早已醒来,一手枕着头,一手揽着怀里的她。月光清泠泠的,从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他的下颌线,看起来气定神闲。 令黎立刻明白过来,他这副神情,这声音应当不是从獾疏青耕房中传出了。她小声问:“姝燃?”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从他怀里传来,十分亲昵温存。 竺宴垂眸看向她:“嗯。” 声音是从姝燃房间里传出的。 令黎又问:“是碧落族吗?” 她以为是碧落族来纠缠,声音刚落,便听得“砰”的一声,不知是谁输了,被重重打翻在地。 “孟极。”竺宴淡道。 “孟极?”令黎吃惊,“他不是被你重伤,关在交觞地牢吗?” “逃出来了。” 竺宴云淡风轻说着,已抱起令黎出去,他同时捏了个诀,被胡乱剥落在地的衣裳立刻穿回他们身上。 “去看看。” 对面房中,姝燃重伤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孟极前肢在槐安图中被竺宴斩断,此时仅用后肢便将姝燃打得吐血,原本雪白的皮毛上,血水混着泥土早已干涸,看起来脏污不堪,一双爪牙却甚是尖锐,在惨淡的月光中泛着森冷的光,高高举起,便朝着姝燃刺下—— 正在此时,一道白光出现。 那白光并不凌厉,看起来竟有些柔和,更像是随意拂来,却如有万钧之力,将满身戾气的孟极逼退。 “呲——” 孟极连连后退至墙边,尖锐的爪牙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嗷——” 他似是疯极、怒极、恨极,一双兽眸布满血丝,通红如滴血,嚎叫一声,举起利爪就要再去杀姝燃,却忽然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缚住,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