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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十年代,社會中人分三六九等,戲曲藝人定爲“下九流”,屬於“五字行業”。哪五字?是戲園子,飯館子,窯子,澡堂子,挑擔子。好人都不幹“跑江湖”事兒。五子中的“戲子”,那麼的讓人瞧不起,在臺上,卻總是威風凜凜,千姣百媚。頭面戲衣,把令人沮喪的命運改裝過來,承載了一時風光,短暫欺哄,一一都是英雄美人。
還沒下妝,十歲上下的“羣英”,一字排開,垂手而立,讓師傅檢討這回蹋臺毯得失。關師傅從來不讚,這回更是罵得慌——罵盡了古今英雄:“你這諸葛亮,笨蛋!學藝學到狗身上去啦?”
“董卓半點威武也使不出來,一味往‘腿子’裏躲,淞陣啦?”
“關雲長怎麼啦?千斤口白四兩唱,你還喫‘栗子’呢!”
“張飛亂賣氣力,搶到臺中心幹嘛?”
“你這呂布,光是火爆,心一慌就閉眼,怎麼唱生?我看你不如扮個狗形算了!”
“還有貂禪,身體癱下來,一點都不嬌媚,還說‘四大美人’哪?眼睛往哪兒瞧?瞧着我!”
師父這四下數算了一番。你瞧他那毛茸茸的頭臉,硬蓋住了三分得意勁兒,心裏有數:功夫還真不賴,不過小孩兒家,寵不得,非罵不可。多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最初是唱茶館子,後來又插了小戲園的場子了。戲班後臺有大鍋飯,唱戲的孩子可以在後臺喫一頓“保命”飯,平時有棒子粥,有棒子麪窩窩頭,管飽。過節也有饅頭喫。
一天一天的過去了。
三伏天,狗熱得舌頭也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