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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按捺,將明明送回學校,回來緊緊抱着趙眉,撕去她的雨衣,手套、膠雨靴:“趙眉,你有病。我應該怎樣做,纔可以令你和孩子平安而豐足?”她低下頭來,緩緩地道:“大概不可能了,陳路遠。”
她默默地收拾一地的膠衣服,拉開了一屋墨墨的窗簾,到廚房弄喫的,姿態十分緩慢而安靜,像受完電震的精神病人。我站在整潔光亮的客廳中,隱隱聽到了趙眉播的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忽然感到十分疲倦而且蒼老。我老早已經忘記恐懼的滋味,此刻我非常的惶惑,而且恐懼。
我竟然動手打她。明明放學回來,小二和小遠都餓了,他們就在廚房喫點什麼。
趙眉還是十分萎靡,只在廚房切切拌拌,小孩喫着,都哭了。我進廚房一看,孩子滿口是血,手裏還抓着滿滿的血與肉。趙眉在細細地叱喝着:“喫掉它。喫掉它。
喫掉可以驅邪。我們有殺身之禍了。“她竟也瓢起一調匙的生血肉,往嘴裏送。我一把揪着她的發,摔掉她的調匙:”這是什麼?“她說:”雞心、牛脾、豬肝。“
我指着她的臉:“你給孩子喫這些?”然後我竟然打她,一掌一掌地刮她的臉。孩子哭得更兇了。她也不哭也不鬧,只眯着眼看我。我略停手,她轉身便操住了廚刀,閃閃亮亮,冰冰涼涼的,擱刺着我的喉頭。
“你忘記了嗎?陳路遠。關懷,愛,溫柔。”——何以至此。我原來想愛她,關懷她,給她一個溫柔的家。
明明輕輕地走過來,抱着了趙眉的大腿。趙眉索索地流了一臉的淚,放下了刀,跪下說:“明明,你們父母做錯了。從油鑊跳進火堆,又從火堆跳進油鑊。做錯了什麼,我們卻不曉得。”
因爲我們以爲憑智慧建造了巴比塔,通往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