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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性野,白天從來不睡,只有晚上才肯安睡。要熬它野性子就不能讓它休息,要叫它連閉眼的時間也沒有。熬鷹人晚上都帶了鷹,五六知己,喫飽了進前門到天安門,沿長安街奔西單、西四,到平安里的夜茶館去聚會,相對請安寒喧,問問鷹重量大小,論論毛色濃淡。
鷹怕熱,不能進茶館裏邊,他們便坐在外頭的板凳上,沏一包葉子,喝幾碗,來兩堆花生,半空兒的,一邊喫一邊聊。
東方朦朧亮了。
志高一身汗濡掙扎起來,四下一看,奇怪的聲音,撲撲撲撲撲。鷹的精神來了,身子全挺起,亂飛,熬鷹人馬上給戴上遮光的帽子,退它野性,好習慣人氣,胸無大志。
借宿一宵的志高,又得起來讓出一條板凳。看來那板凳實在太短了,容不下志高成長了的身子,不過他像猴兒般靈便,彷彿什麼地方,即使是一棵樹,他都有辦法睡個安穩的。
他彈跳而起,揉揉眼睛,一壁十分通情達理地幫茶館的人抹桌子搬板凳,收拾一頓,一壁跟漢子聊:
“這鷹馴了吧?沒折了,對,要放了也飛不遠了!”
“不呢,”那漢子道,“我這就難熬了。我給它上宿,一人擔前夜,一人擔後夜,待會兒還交白班看管,三個人輪班地熬,過了十多天,可還沒馴好,撒不出去放。”
——對的,花花世界,鷹也跟人一般,有的生在那兒,馴在那兒,有的總是不甘。
馴鷹是養鷹人的虛榮。不馴的鷹是鷹本身的虛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