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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指還是帶着他往前走。這一帶的沙柳曲曲彎彎,聚成林子就像大地長出了老幾式的老捲毛,並且是出了黑號子又在玻璃暖房養出的捲毛,又長又亂,還被污垢頭油弄得支棱起來。在這樣的沙柳林子後面,發生任何事都會避人耳目。
鄧指往回看了一下。老幾稍慢一步,也往回看一下,想看看鄧指到底在看什麼。什麼也看不到,連馬車的影子都被沙柳林子和暮色抹殺了。車把式是鄧指的人,一定是。就是現在不是,鄧指一旦填充了正政委的缺額,他也會成爲鄧指的人。所以車把式就是知道鄧指幹掉了老幾,也不會向着老幾說實話的。
老幾開口了。說他就是想老婆婉喻想得太苦才跑的。他打算見老婆婉喻一面,跟她好好喫頓晚飯,知道她一切都好,就自首去。也許還會向她坦白一件事,求得她的諒解。
“你要坦白什麼事?”鄧指問。現在他停下來,開始脫大衣。
老幾笑了笑,只說這是非常私密的私人祕密。他結巴着磨蹭時間,看鄧指是不是脫了大衣就掏槍,假如他掏出槍自己還有沒有求饒的餘地。如果他不求饒,被一槍斃命,婉喻和孩子們就成了垂死抵抗、逃跑未遂的敵人家屬,永不得翻身了。
“那你怎麼沒見媳婦兒就自首了呢?”鄧指問道。
老幾說他突然意識到,假如見了婉喻就把她的生活徹底毀了。孩子們的前途也會跟着毀滅。
“你媳婦啥樣?”
老幾微微一笑。這笑是比讚美之詞更含蓄更達意的讚美。鄧指馬上領會了,也笑了一下。一個愛自己老婆的男人對這種無詞的讚美馬上能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