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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下午四點多。老幾心裏琢磨,不知是否有一點時間可以容他把給婉喻盲寫的書信體隨筆謄抄到紙上。看起來他們會在這裏度過一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兩夜。有兩夜時間,他可以謄抄出相當可觀的一部分。
葉幹事在通知開晚飯的時候,老幾向他提出了這個要求。葉幹事問他要多少張紙。他算了一下:他放開來寫一夜可以寫一萬字,這樣他就需要三十張信紙。葉幹事喫了一驚,問他要那麼多紙打算寫什麼。寫信給前妻。寫這麼長?不是一天寫的:已經在腦子裏寫了十多年。在腦子裏怎麼寫?
對於葉幹事突發的濃厚興趣,老幾哀愁地笑笑。
“非得要那麼多張?”葉幹事有點爲難,“我抽屜裏可能只有十來張。”
“十、十……來張也行。”老幾奇怪了。他自從被帶到總場場部,就停止僞裝結巴了,可自己的語言神經自行其是,張口還是結巴。
“我看啊,你沒必要寫了。”葉幹事說,一個奇怪的微笑伴隨他的勸說。
老幾心裏一沉,那就是說來不及了?今天夜裏就要執行?他還有幾個小時?……
招待所的食堂裏,大約二十多個像老幾這樣白髮蒼蒼、衣衫襤褸的老犯人分坐三桌。飯菜不錯,四個菜一個湯,還有酒廠做的玉米芯燒酒。幹部換了不少,沒人還記得燒酒的研製歸功於老幾。老幾發現坐同一桌的老犯人誰也不跟誰說話,但眼珠都在耷拉着的眼皮下靈活遊動,觀察和判斷其他犯人的身份、年齡、罪狀。葉幹事最後走進來,腳步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