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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媽怎麼了?跟着阿爺這樣勾肩搭背的?”她湊到子燁旁邊,緊貼上去,讓丈夫和自己扮演老頭子老太太,“要死了——滿弄堂的人都像看西洋鏡一樣看他們!”愛月好笑又好氣地說。
“讓他們看好了!那種人,西洋鏡看得太少了。”學鋒說。她到了只要父母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的年齡。她近來跟老阿爺的突然靠攏,正是因爲父母不跟老阿爺靠攏。
“你又要話多了,是嗎?”子燁用那種很低的嗓音對女兒說。那種嗓音告訴你:我現在對於你是很危險的。老虎或獅子在有什麼大動作前,發出的聲音就是這樣,預示着你的危險來了。
馮學鋒站起身,懶洋洋地走向門口。避開危險是必要的,但要表現得漫不經意一些,否則沒面子,也沒風度。她父親最讓她沒面子的就是沒風度。
“你沒有跟姆媽講話?”子燁轉向妻子。
“她看我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愛月說。“我走上去問他們去哪裏,告訴他們我昨天晚上燒了個蹄膀,熱一熱就可以喫晚飯了。老頭子倒是對我點點頭,姆媽根本就像不認識我,從我身邊繞過去了!”
“那麼你去追呀!”丈夫說。
“那你爲什麼不去追?!”老婆說。
這是馮學鋒走到樓梯上聽到父母說的活。
學鋒跑到電車站的時候,阿爺和阿奶還站在等車的人羣裏,手臂挽着手臂,一對紳士和仕女。每一輛電車靠站,人羣就像一個千手千腿的生物,朝電車衝去。陸焉識和馮婉喻不是這個千手千腿生物的一部分,總是落在後面。從學鋒的角度看,這一對老人由於自甘落伍而顯得矯矯不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