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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說學校的英文老師都用這個字典。
焉識告訴他們:“那些老師就是被這種亂七八糟的概念誤了的子弟!現在他們會什麼?會的就是誤人子弟!”
不久另一個學生碰到另一個詞“revotion”。焉識看到字典上拿毛主席語錄來定義:“……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烈行動。”
“革命怎麼就不能文質彬彬呢?繡花也可以革命啊!”焉識跟學生們吵架一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本字典。這本字典跟上回那個學生的一模一樣,也是一樣地嶄新。他想起來了,出版這本字典的出版社就是聘請他當主編的那家,並且讓他編的就是這本字典。看來把這份榮譽謙讓給他的美國老學弟夠奸猾的,預見到在編此類字典時會碰上這樣的定義爭端。
他說:“革命就非要暴力?”
當時的三個學生都說,這是毛主席說的呀。
“毛主席又不是英文專家!”焉識說。
這個歲數的孩子對毛主席是隔代認識,隔代感情,所以陸教授這麼吼叫他們也無所謂。但他兒子馮子燁嚇壞了。子燁那天正好來做客,跟愛月拎着老大房的腐乳排骨準備參加劉亮父母舉辦的家宴。他們上樓到妹妹丹珏的房間必然要經過焉識的小屋,正好碰上焉識在跟小學生髮大教授脾氣,說毛主席不是專家。夫妻倆立刻對了個恐懼的眼神,都側耳偏臉地站在那扇虛掩的門邊竊聽。兩人越聽越恐懼,這個前無期徒刑犯的父親居然說:“要學英文,就按英國人美國人的學法來,英國美國沒有毛主席!”
那天的家宴子燁和愛月都沒有喫好。等到劉亮和三個孩子以及劉家老兩口告辭之後,子燁來到父親的小屋,一進門就說:“時候又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