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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回答,老劉沒老婆。
這年頭,女朋友,老婆都一回事兒。這是我說的。
鄰居問:“你們找哪個老劉?這個老劉就單身一人!”
我們傻了,劉峯神祕得離了譜兒。郝淑雯說,不可能,老劉是我們的老戰友,我們知道他有女朋友。女鄰居懶得理我們,埋下頭切菜。
我們正要離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民工從路口回來,牽了兩條德國黑背,種還挺純。男民工穿一身迷彩服,大概給附近別墅的某家富豪當私人保安。女鄰居對我們說,這個是老唐,是這裏的最老的住戶,住了五年了,你們問老唐,老劉有女人沒有。
老唐說,看是看見過一個女人的,老劉生病的時候來的。我們這纔想起來,趕緊問劉峯生的是什麼病。好像是腸癌。我跟郝淑雯堵被窩兒心情馬上沒了。劉峯是那種躲起來病,躲起來痛,最後也躲起來死的人,健康的時候隨你麻煩他,沒了健康他絕不麻煩你。郝淑雯問:那女的什麼樣子?老唐說,女的個頭不高,瘦瘦小小,看着不顯歲數,不過肯定不年輕了。
我們問老唐,劉峯什麼時候回來,老唐說沒一定的,化療的時候,他就住在城裏,離醫院近些。我和郝淑雯對看一眼,這就是爲什麼劉峯有兩個住址。
我把車開出去五六公里了,郝淑雯都沒吭一聲。還是我先開口,說天快黑了,就近找個地方喫飯,順便把堵車高峰避過去。她說不餓。我告訴她,在王府井見到的劉峯,不像生大病,還挺精神的。我這是安慰我們兩個人。其實我後悔,那次沒有及時招呼他。郝淑雯嘆了一聲說,好人,都沒好報。我笑笑,以爲她那一聲長嘆之後會多深刻呢。
我把車停在一家酒店門口,跟郝淑雯沒商量地說,隨便喫點兒什麼把堵車時間混過去。酒店的餐廳人很少,鋼琴假模假樣地漫彈,雅緻豪華反正喫不到嘴裏,只讓你對極宰人的一餐飯認賬。
我們點了兩個菜,都是涼的,一葷一素,服務員還站着等我往下點,我卻合上了菜單,說不夠再點。服務員眼睛一瞪,轉身走了。我跟郝淑雯笑笑,隨他瞪眼,我們都活到了不裝面子的境界了。喫了兩口金瓜海蜇絲,郝淑雯胃口開了,叫了一紮啤酒。啤酒下去大半的時候,她說:我們當時怎麼那麼愛背叛別人?怎麼不覺得背叛無恥,反而覺得正義?我問她又想起什麼來了。她說:我們每個人都背叛了劉峯,不是嗎?你蕭穗子不也在批判他的大會上發言了?我說我當然沒發言。